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歙县~经济重心南移与许村十里长街

许村古镇古街的曾经繁荣,大约与中国古代史上的江南开发、经济重心南移有关,与通往太平、旌德、安庆、池州的徽州古官道有关,与徽州茶叶的北销及旌德大米的内运有关,抑或还与徽文化中深刻的人文内涵有关,许村的兴盛衰落是一段有形的历史,一系列难以言说的故事,一篇篇精致有序的诗文,还有徽州人没落了的富庶温馨之梦。

那一条著名的十里长街,已湮没在历史的陈迹中;那一座“千灶万丁”的小镇,也因它突兀在地面的残留文物,而透露着几许雍容华贵的古风……

三国以前,我国的经济重心在北方,大约从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开始吧,因为北方战乱、社会经济破坏严重,而南方相对稳定,江南地区初步开发,南北经济趋向平衡;南朝沈约《宋书》载:“江南之为国盛矣,……地广野丰,民勤本业,一岁数稔,则数郡忘饥。”

图/网络

当时的新安郡太守南朝文学家任昉就是被许村的风情山水所吸引,任期满后归隐于此,躬耕于田畴,垂钓于村边的黑灰色巨大磐石之上,那著名的“钓鱼台”至今仍然流传着故事,被称为“任公垂钓处”,而许村,也因为这位太守而起名为“昉溪”;许村的古街店铺,也自那块孤独的礁石,开始铺叠开来,初具规模。

隋朝大运河的南北贯通也促进江南经济的发展,唐朝时,茶叶成为生活必需品,饮茶之风从南方传入北方,又从中土传至塞外,销路大增,有了广大的海内外市场,于是,在江南,规模大产量多的茶园开始出现,并进行专门化的商品生产,如祁门、长兴、浮梁,都是较大的茶叶产地,唐中期以后,政府开始征收茶税,并成为唐后期财政收入的一项重要来源。于是,许村,这个山居村落,丘陵和山川也种满了茶树,“山且植茗,高下无遗土……”,成为茶叶的重要产地,于是,放火烧山,开发土地资源,也成为一种时尚和必要的措施,比如刘禹锡的《竹枝词》里有“忆昨深山里,终朝看火耕”,温庭筠的《烧歌》也写道“起来望南山,山火烧山田”,虽然不是描述许村,但也反映了当时农业发展的特点之一;当然,时人并没有考虑到破坏生态平衡的问题,也不会强调可持续发展的概念。

五代十国时,有一位南唐的户部尚书许儒,祖籍中原许州,忧于动乱,告别了兵荒马乱、哀鸿遍野的中原,随南迁的人群,来到了箬岭关下的昉溪,青山伴着良田,绿水绕过人家,茶树桑柘丛生,炊烟徐徐升起,江南的风景是那样鲜亮和富有诗意,是那般地契合心意,于是许儒定居,繁衍,兴盛,“昉溪”也因此而更名为许村。宁静的氛围,安详的环境,使得许村越来越成为古代人口迁移聚居的重要村落,直至最终“地狭人稠”。平畴沃壤,四山环合,宅地相连,街巷光鲜,长街在延续,巷陌的故事也在延续。

南宋时期随政治中心南移,完成了我国古代经济重心的南移。北方劳动者给江南带了大量劳动力和先进的生产技术,与南方人民共同劳动开发;先进生产工具的应用和优良农作物的推广,促进的南方农业的发展;江南优越的自然地理条件也适宜农业的发展;许村长街,在俨然桃花源般的氛围中继续拉长:男耕女织,稻谷飘香,桑麻满坞,鸡鸣犬吠,含饴弄孙;更有村南村北的鹧鸪声,农家的腊酒,似茧黄的穿花小蝶,许村的茶坊也蒸腾出缕缕香气,小小的酒肆也飘香几里。

伴随着政治、经济重心的南移,是文化氛围的迅速浓酽和文化沉积的加厚,元朝末年,村人许友山出资在许村村口街道上建起一座双洞高阳廊桥,造型完美,彩画迷人,似桥似亭,风格别致,经受着岁月风霜的洗礼,承载着过往行人的脚步。似廊,是因桥的上部有错落的山墙,有与桥等长的屋脊屋宇,桥下,苔痕青青,溪水潺潺,廊桥倒影本身就是绝美的风景画;廊桥内部,沿墙两侧都设置了栏杆和长凳,南边墙正中设有供祷祝平安的佛龛,走累了,歇息一会,休憩一下,抚一抚栏杆,拜一拜佛,求一声平安,真的是舒服又心安。村人来来往往,路人行走不止,外出行商的乡民,家中等待的父母妻儿,多少人虔诚地拜过这廊桥中的佛,诉说过自己牵心的挂念,点着过自己颤颤升起的香火?多少心动情动与感怀,在浓缩的视线中越走越远……

到了明朝,因一座亭,许村古街多了几分丰韵生动的灵气。许村镇中有座高高矗立的亭,亭名叫“大观亭”,但由于亭分三两层,每层均有八角,通常又称“八角亭”,大观亭建于明嘉靖三十年(1557),于清康熙二十二年(1633)重修,为三层檐亭榭建筑。四百多年的历史了,仍然亭亭玉立,美观大方,雕梁画栋,色彩鲜艳。从谱牒村图中可以看出,大观亭原为两围柱重檐八角亭,底层为八边形,每边长3.,占地64.。现存结构则为明清通柱式楼阁结构类型,也可看作八边形平面的厅堂混合式楼阁上加建重檐歇山顶,造型别致。歇山顶的角梢和亭的上层挂有铁钟十二只,微风吹来时,即发出悦耳动听的“叮当”声。一层设有副阶周匝,内柱与二层通,二层为减小随梁跨度在内柱旁加建小柱,亭楼梯设在东北角,供人们上下。外檐使用插模,栌斗坐枋,尾插檐柱,二层外檐斜撑,三层挑尖梁头下隐。小青瓦屋面,正脊以双层万字花砖叠砌,鸱尾用鳌鱼。垂脊为单层花砖,兽头圆雕力士,脊饰小鳌鱼。翼角下悬铁制风铎。包袱彩画、云龙图案、凤凰牡丹图案、瑞鹤翔云图案极具地方特色。檐柱黑漆,枋刷土黄色,以黑色线脚压边。该亭现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图/徽州古城歙县

亭的建成,便与廊桥一样,成为许村古街的中心,成为商人往返,亲人迎送,歇脚停船的场所:许村镇过去在浙江、江苏一带开店经商的人甚多,生意也兴隆,每到以后,外出经商的人们回家探亲团圆。由于当时许村不通车,只有从水路乘船回乡,过去许村有十里长水之称,而“八角亭”,正是当时东边的昉溪河与西边小溪河的汇集点,街道从亭底层中心穿过,商贾往来,店铺林立。

同时,亭也是许村文人们集会的中心:旧有的士大夫文化,经商的财富积累,风雅地把玩赏析书籍、绘画、名帖、奇章、名墨、佳砚,酒酣意浓,随意吟咏,不知不觉中,黯淡了春风秋月,远去了纷争离意,真是无上的快乐。推窗四眺,西侧、北侧分别衬有明代建筑的“高阳桥”、“双寿承恩”牌坊和“五马坊”牌坊这一组典型的明代建筑物,上雕飞禽走兽,栩栩如生;河对岸的古民居上,临河一侧设有美人靠,姑娘妇人们手执团扇,甩着绣花的手绢,摇晕了一河清波,摇来了几多风情。

来许村游览的客人走到这里总要停步,观赏,对这些古代的建筑艺术叹为观止。古街上飘着这一组明代建筑群,也是研究明代民居极为难得的宝贵实物,正吸引着一批又一批的建筑专家前来考察。相比而言,许村人自建的历史博物馆则逊色许多。

许村古镇古街至今还遗留着元、明、清建筑200余处,其中有石牌坊8座,砖门坊3座、亭阁1座,廊桥1座,石拱桥2座,祠堂古民居多处,显示着经济重心南移后南方地域文化的繁荣。在众多的明清古民居内,许世达宅、许本智宅等,都有精美的砖雕、木雕和古家具,粉墙高矗,门楼门罩,后花园依旧,渲染着凋敝了的富足,天井的滴水流露着湿重和朽败……

许村还有一座“墙里门”,在那座古老宅院中,见证了一个奇特的天方夜谭,一个女人在此与世隔绝生活了三十多年。明代末,许村有个在福建汀州任知府的许伯升,几个兄弟都在外经商发财,后三弟娶胡氏娘子但不久暴病身亡,弟妇已身怀有孕,决定守节,于是许伯升就让工匠在后院打井,然后围绕居宅,团团砌起一丈多高墙,墙上不开门窗,与外界完全隔绝,高墙里的居宅门窗则一如其旧,族人会定时送去柴草食品,胡氏与女仆在完全封锁的古宅里消磨了三十多年的岁月,直到儿子天相长大做官将墙里门的故事奏明皇上,准予旌表并同意拆除高墙,可是母亲已白发苍苍两眼呆滞,母亲从16岁始,至去世守节52年,天相欲为母竖牌坊,可母亲不愿意,于是只把母亲的守节事迹镌碑,镶嵌在墙里门的门楣上,供后人凭吊。知道这个故事后,不由人对那华严的大邦伯第门坊多了几分讨厌,对“薇省坊”多了几许惆怅班驳的感叹,对封建礼教中那些缺乏人文色彩的东西多了几分敬畏。

图/陈亮ganen

一千五百年历史的古街的结束是在太平天国起义期间,徽州人向来对太平天国起义评价颇低,因为这支起义军到达徽州时已是后期,战斗力不强,军纪混乱,游兵散勇更是作乱不已。当年那支队伍沿着古官道从箬岭关前来攻打徽州,村中长老担心扰民,于是商议箪食壶浆迎候犒劳,每人赠草鞋一双肉粽两只,可是队伍在攻打县城不利后,迁怒于许村,以为许村人清点过他们的兵力并且给清军告密了,撤退途中一把火烧了这座富庶温馨颇具人情味的小镇。这座千灶万丁的古镇,“人物凋耗,田土荒芜。弥望白骨黄茅,炊烟断绝”,南唐许儒为避祸而建的美丽家园,以为可以永远安居乐业的世外之所,因为战火而成为灰烬。近年来,史学界对太平天国历史意义的评价也发生了许多争执,也因时代变化而有所改变。

如今,从歙县县城前往许村的公路拓宽成双车道,改道并避开村庄,一路通畅!中心景区高阳桥、双寿承恩坊、大观厅、五马坊周围的民居进行了拆迁、修葺、道路修整,河水清朗,河沿整饬,美人靠临河,整体效果相当不错。

残留在地面的文物遗存:是吱吱作响的古老楼梯,寂然森森的高高马头墙,斑驳褪色的亭阁倚栏,跫音袅袅的长长石板路。八角亭的屋角依然翻翘,廊桥的花窗也还镂空,薇省坊的恩荣隐约可见……这个曾经辉煌过有一千五百年历史的江南古镇,这条长过十里的许村长街,曾经的极致辉煌与繁荣,如今还是有一些冷落和萧条,但愿:全域旅游的契机能催生它未来的活力,徽文化底蕴的挖掘更修造它淡墨轻扫的古韵!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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