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作者：山水
老屋建成于一九八二年八月十二日，距今已经30多年了，当时我还是几岁的小孩。你问我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因为在老屋黑漆木门的右上方屋檐下，刻着这个日期，每次回家我都能看得见。
记忆中为了建房子，父母想尽了办法，用平车拉土把坑填平，用石夯打牢固地基。把自家种的红薯加工成细粉，拿到集市上换成钱买砖，恍惚记得父亲说买了五千块砖，五千块砖码起来又宽又高，我经常围着砖垛跑，还不时躲在砖垛的一角，有小孩经过时就猛地跳出来大声吓唬人，为此没少被大人骂。在我看来又宽又高的砖垛，还是不够三间房子用，只垒了一圈“腰子墙”，再往上加高就要和泥挑墙，一次不能挑太高，等到挑好的墙干了，在往上加高，这样前后三次，才够了高度。挑泥墙时最怕下雨淋湿，要用塑料布把一圈墙盖好，不能漏雨。一圈墙弄好了，又要准备梁头、扁椽和瓦等材料，实在凑不够，只好拆了之前的旧房子，把拆下的小瓦和扁椽凑上，又加了几根粗竹竿当扁椽，总算把房子建好了。
建好的新房子里放着床、装粮食的缸、吃饭的用具。每到过年时买来的肉和鱼，就挂在房梁上，娘蒸的馒头、炸好的丸子和炸菜也放在屋里的缸上，看着就有年味。饭菜的香味也能把老鼠引来，烦人的是老鼠不懂事，老是在夜深人静时乱跑动。于是养猫，猫抓老鼠也偷吃东西，但记忆中猫晚上不乱跑，这点比老鼠强。记得古人说过“爱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我家没有这么做，但也很少抓老鼠，多数情况下是猫孤军奋战，任由老鼠自生自灭。
赶上农闲又是阴雨天气，大人们就在屋里摆桌子打麻将牌，我也不知不觉中学会了，或许大人们觉得小孩子不懂，对我异常放心，我就可以转着圈看每个人手中的牌，还时不时地帮着出牌，大人们对我真是宽容，看我实在不像话就会说一声，小孩儿，一边去! 我小时贪玩，晚上经常和小伙伴们跑几里路去外庄听戏、看电影或听说书。回来的时候已是半夜，小伙伴们都回家了，我家在村子的后面，剩我一个人往家走，村里一片漆黑，东张西望中小跑着回家，胆小的我半夜里最盼望远远的就能看到老屋里橘黄的灯光。只要有灯光，我就有说不出的安全感，老屋在我眼里高大又温暖。
日子越来越好了，农村纷纷建起了楼房，买好砖、水泥板、沙子等材料，找建筑队几天就可以建好，和周围的新楼房相比，老屋显得低矮又狭窄。我们姊妹几个多次劝父母拆了老屋建二层楼房，父亲只是不肯，说房子能住，没必要浪费钱拆了重建，直夸老屋冬暖夏凉，说虽然住了三十多年，再住二十年也没问题，没准比城里的楼房都结实呢!不愿折腾搬家建新房，麻烦!爹娘永远在老屋门前的院子里忙碌着，屋前院子里打上了水泥地，水泥地上经常晾晒着地里收获的麦豆，屋后菜园里种菠菜、香菜、韭菜等各种蔬菜，还栽了枣树、柿子树、无花果树。
我仔细打量着老屋，三十七年过去了，土墙上抹的白灰支离斑驳，土墙缝隙里的麦秸交错可见，屋顶的黑旧小瓦已换成了大红瓦，就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戴上了大红的新帽子。我和弟弟、妹妹都在老屋里长大，又离开老屋到了城市，见惯了城里高楼直冲云霄、玻璃墙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相比起来，老屋显得破败又凋敝。
村里的老屋越来越少了，有的老屋常年失修已经不能叫做房子了。千呼万唤很多年，新农村建设规划也有了些眉目，在省道的旁边，新的居住社区已经初现规模。在不远的将来，我们将心怀惆怅和老屋告别，老屋的明天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一座工厂还是一片绿地? 我忍不住猜测又心怀期待。
作者：山水
来源：漂泊在北京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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