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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西边那个笑呵呵的瘦小老头儿,真的已走了三四十年?

      老家院子在大山脚下,面向东面,是一个不到十户人家的小院子。今天,它已拆得七零八落,面目全非。在院子西边一侧,是原大队党支部书记二伯的家,也是二伯当年在世时修的。如今,二伯、二娘都已作古,新屋变成了旧屋,但居住在里面的他们的儿子良培哥,却没打算把它拆了重修,他们守着老屋,也守着一份记忆,一种精神。

       二伯是家族中的二伯。老家东南桥,是我们家族的聚居地,还建有家族的祠堂。我们生产队里,二十来户人家,只有二户外姓。二伯和我父亲同一辈,年纪比我父亲要大,但在我们口头语言中,是不叫他〞二伯〞的,而是叫〞二勒!〞,读音又有点像〞二奶〞。在跟外人说起他时,就说是〞支书二勒〞。

       二勒有三个孩子,大的和最小的都是姑娘,最小的良春姐,也要比我大几岁。良群姐在我小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有了对象待嫁的大姑娘,堂哥良培也处了对象。

       今天看来,二伯的三个孩子,最好的要数良培哥,而良群姐、良春姐都不是很好。良群姐很不幸,她的儿子被水淹死了。而良春姐,她的家离老家只有五六里,好多年前,我曾见过她一次,又老又瘦,足见其劳累,完全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传统农妇形象。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没有文化以及家庭教育上的缺失。

       我们大队是很偏僻的,是两县交界的地方,镇溪河从村西南边流过,河上有桥。我还没到上学年纪时,大队在原来我们家族祠堂的地方修了学校,一个小的四合院,四间教室,有办公室、教师宿舍、厨房和厕所,小院里还有小花坛,种了栀子花。到学校上学的,不仅有本大队的小孩,还有本公社邻近大队的,以及相邻的原观乐乡熊坝大队的,也有河对面岩上邻县的。

       后来,大队又在另一个地方修建了新的村小校舍,有两间教室,是砖木结构的平房。砖瓦从哪里来?二伯动员全大队力量,利用我们生产队废弃多时的瓦窑,来解决这个问题。废弃的瓦窑经过修葺后,又重新冒烟,烧出了好砖好瓦,解决了建校舍的一大难题。这些,都是良群姐长大后发生的事情,在她最好的求知的年华,她没有学习的条件。而良春姐则是因为〞读不得〞而不想读没读多少书没文化。

       那时虽然是贫下中农管理学校,但二勒并没有像唐僧那样常对学校念〞紧箍咒〞,而是信任支持学校工作,全力当好学校的〞娘家人〞,这也得到了学校老师们真正的尊重。学校有大的活动,都要请来二勒坐在主席台上讲话,学校负责人知道我与二勒是一个院子的,便从办公桌上一沓作业本中,找出我的来,一页一页翻给二勒看。作业本上每一页,都写得整整齐齐,全是做对了老师打的红钩,二勒看后不住地点头,回来就对我父亲夸我,要我父亲好好供我念书。

       二勒的条件其实不错!他有两个舅子,大舅子在重庆钢厂,是一个没结婚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死后运回来埋在了他妹妹这里。按说,二勒的大女良群姐是可以去顶替大舅当上工人吃上商品粮成为城里人的,但二勒却没一个孩子去,大好的机会白白失去了!

       而二勒的二儿子良培哥后来的工作,则是当时公社为照顾大队干部而安排的。当时,二勒和大队主任(也是我们队里的,兼队长,习惯称他为〞王排长大大〞)的孩子,有两个照顾优待的机会,一个是让孩子去读高中,学文化知识;一个是给孩子一件好点的事干,一个工作,去附近的木桥沟水库管理所上班。二勒让王排长大大先选,王排长大大给他大儿子良和哥选了去读高中,这样,良培哥才去了木桥沟水管所,后来成了正式职工,快到退休年龄,良培哥让他大儿子轮换,自己回了老家,守着老屋,做起了地地道道的农民。

       良培哥也没多少文化,但在〞社会学〞方面,则要比他姐姐和妹妹强。一则是他到木桥沟后操出来的,一则也是他幺舅点拨的结果。良培哥的幺舅家在自贡,他是一家单位的会计。他舅舅以及舅舅的几个孩子,那时每年都要到良培家住上十天半个月,不是去门口小溪边就是到镇溪河边钓鱼,良培哥也喜欢到他舅舅家。这样,受舅舅的影响、点拨,自己也有些悟性,良培哥也一天天开了窍,精明起来。

       作为村支书来说,在教育子女方面,二勒着墨不多,三个孩子都像一张白纸,也许二勒有顺其自然的想法。而后来的比他年纪小一些的村支书、村干部,在培养子女方面,则似乎要胜于二勒,他们当得下村支书,〞社会学〞这本书自然烂熟于心,用起来得心应手,他们的后代,在他们的基础上,便以加速度前进,把我们这些懵逼的〞白纸〞甩了好几条街!

       二勒是真的不懂〞社会学〞、〞关系学〞?到今天,我对此依然没有答案。我只知道,在他任内,大队搞过温室育秧,在沙土里试种过旱秧,栽过良桑,帮村民建起了沼气池,用上了沼气,大队在有了医疗站后,又建起了农机站......

       当时,对累和忙还没什么感觉。作为一个小孩,与二勒的接触并不多。有一年冬天的一天下午,太阳暖洋洋的,二勒突然来了兴致,叫上院子里我父亲二三个庄稼汉,背起背篼要去割牛草。这割草方式也很特别,冬天本就没什么青草,二勒带着大伙儿,一直转到木桥沟,一下午几个大老爷们儿也没割到多少草!

       这也许是我记得的二勒最轻松惬意的一天了。二勒除了大队的事情,家里也得他劳心费力。二娘并不能干,做事细致,慢,一些时候,还要二勒帮衬敷衍。公社书记初次到二勒家中吃饭,一直不会笑的二娘,使得初来乍到的书记很纳闷,他悄悄问二勒:〞是不是我来吃饭她不高兴哦?〞熟悉了之后,书记才知道二娘就是那样的人,并不是他来了不高兴!

        二勒算不上〞君子〞了!他动口说话,做群众工作,但他不喝酒,因此,没见他醉过走路扶着墙。但他回到家里,不仅要动手,还要动脚。他有一块自留地在半山腰的路边,挑粪要从我家门口,旁边大叔家过去,再过院子背后的水渠,还要往上走一段路才到。我家后来在门口修房子,为方便二勒挑粪经过,还特意留了一条巷子。

       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二勒首先想到的是养鱼。因为他家的田不像我们家的是〞撇田〞,人家都不要的〞烂包田〞、〞坐蔸田〞,面积松,增产显著。他于是想到了养鱼。说干就干,当年开春就将鱼苗投放到他家那块叫〞大田〞的田里。可没想到,夏天涨大水鱼苗全跑到下面我们家的〞爪爪田〞里了。那年,我们家意外地收获了不少鱼,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对二勒充满感激和歉意。面对我家送过去的鱼,二来并不气恼,显得十分大度,他仿佛看到了希望,这养鱼是成功了的,只不过,这本来属于他家的〞成功〞,跑到了我们家。

       没有想到,这不久,二勒就病了,住进了医院,再出来,是他与家人大伙儿的永别,那个笑呵呵的瘦小的老头儿,耍赖躺下不起来了!

        二勒葬在汪家院子后面,汪家的前面,是他当年常去的东南桥小学校,旁边的镇溪河在静静地流......

      王良炬   2019年7月24日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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