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座城市,哪怕不是生物专业人士也不该错过非洲最负盛名的肯尼亚国家博物馆。
自打有人类开始,肯尼亚就有了人。这个国家是古生物轮番上演的舞台,而博物馆是这一切在时间轴上的浓缩。楼梯伴随黑白照片一起盘旋而上,像时间卷着世间一切前进。
理查德是博物馆的名人,展厅里到处是他的肖像和事迹。此人生长在名副其实的古人类世家,世界上第一个能人化石就是被他爸妈挖出来的(能人,Homo habilis,生活在140-230万年前)。他从小受骨头熏陶,有技术,有经验,还有对化石的敏锐嗅觉。有一次,他爸爸得到了在埃塞俄比亚开挖化石的许可,派他前去侦察,谁想遭遇暴风雨,飞机拐了个小弯绕到肯尼亚的鲁道夫湖(Lake Rudolph)。小弯拐得非同小可,一行人闯入了一片“富饶”的沉积岩地带。博物馆语——“黑色的化石碎片在一片白花花的石头上分外明显”。他在心里为这个地方打了个记号。
后来,理查德的父亲带儿子赴宴,为埃塞俄比亚挖化石计划讨钱。废了好大劲,几欲得手,谁知杀出拦路虎,不是外人,正是亲儿子。更令人意外的是,理查德得胜,把钱瓜分到鲁道夫湖。分钱主席知道自己赌注下得够狠,威胁理查德说,你要不给我挖出点名堂来,就别再伸手讨钱。
从道义上来看,理查德并非无可指摘,然而对科学史来说,这一举动却是件莫大的喜事。鲁道夫湖争气,十万、百万年前倒下去的五花八门的骷髅顶着一个个宝贵的头骨出现了:从长着矢状嵴的埃塞俄比亚傍人,到外形向现代人趋近的能人和直立人。他们原本没有见过,他们死也想不到,如今会在这间小屋不期而遇。
回到前边的问题,字母组合和理查德的故事有何干系?答案很简单,理查德在肯尼亚博物馆任职,挖到的头骨自然保存在此,KNM是Kenya National Museum的缩写,ER是East Lake Rudolph;后来鲁道夫湖更名换姓成了Turkana湖,人们也在西岸开挖,于是另一些兄弟姐妹就成了WT字辈的成员,意思是West Turkana。看,化石的名字真的有章可循。
论辈分该先说下边这块KNM-WT 17000。它的主人埃塞俄比亚傍人顶着头上那道显眼的矢状嵴,戏耍于250万年前的图尔卡纳湖西。由于镁含量极高,呈现黑色,所以它的小名叫 “黑头骨”(Black skull)。
能人为我们留下KNM-ER 1470号。他生活在距今190万年前,脑容量已经达到750cc(南方古猿<能人<直立人,我们有1200cc)。他是人属里最不像人的物种,长着相当“现代化”的脑壳,却也继承了长长的手臂——毕竟是最老的人属物种。在他们生活过的地方往往伴随发现简易石制工具,心灵手巧的潜质初现端倪,因此被称为“能”。
头骨堆里,一副骨架格外惹眼,这是理查德·利基博士最闻名于世的发现,一个近乎完整的男孩!这具骨化石足有108块,880cc的脑容量,1米6的个头。从他的名字——直立人(Homo erectus或Homo ergaster)可以看出,他又朝我们演化了大大的一步。由于这个男孩太著名了,整个图尔卡纳湖都以他为荣,于是他便有了图尔卡纳男孩的昵称。理查德当年说男孩差不多有12岁,要是没死过几年还能蹿一蹿,准能长到一米八。不过近几年,科学家重新给他看了牙,说男孩实际只有8岁,而且也别指望他能有现代男孩的青春期,个头基本也就维持在一米六。唉,玉树临风的形象没了。
走出非洲之后,直立人分头去了其他大洲,也走出了肯尼亚国家博物馆的收藏。其他众多生物标本虽不失精彩,毕竟不如日后在马赛马拉见到的真野兽过瘾(卖个关子),于是便草草略过。
出来后,被路人东南西北指了几条街,抱着Longly Planet在内罗毕的车水马龙中绝望地转了许久,终于在一片旧车间之间发现了这个形似北京798的场所——Go-Down Arts Centre(下去艺术中心)。
一些不太成名的、渴望独立的艺术家各守一室,偶然抬眼,用骄傲和倔强的眼神瞅你一眼。快出门的时候,突然听到极具感染力的哼唱。在我们的邀请下,矮胖的黑人小伙子大大方方拨动琴弦放声一曲。歌词大意:我是一只小鹰,虽然个头小(他解释说:“名声不比肯尼亚那些有名的歌手……”),但力量无穷。我爱的女孩儿啊你身在哪里?
黑夜来临,街边小店内,一盘盘烤肉被端上桌,再和着闻名已久的Tusker啤酒下肚。狂热的非洲音乐响起,穿着鲜红衣裙的翘屁股女郎随节奏摇摆身躯。明天一早,我们就将告别这热烈的城市和人群。国境线那一端,乞力马扎罗山顶着茫茫白雪,披挂冰川,正静候我们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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