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母亲 一种承受

　　　　孤独的母亲

　　家里电话无人接听

　　或许，她正扛着锄头出门

　　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身子移出

　　长满荆棘的篱笆，独自走向

　　一片旷野，那里

　　杂草死而复生

　　过了很久，还是没人接听

　　或许，她刚回到家

　　钥匙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像往常一样，刚进屋

　　就给墙上的遗照讲述

　　瓜秧的长势，或者玉米成活的情况

　　她根本不知道，出门这段时间

　　遗照里的人，内心着急，试了很多次

　　都没能走出相框，接听儿子

　　从远方打回家的电话

　　是的，她根本不知道

　　就像她根本不知道

　　自己正一天一天地陷入辽阔的孤独

　　诗：王单单

　　　　祈祷

　　大海把一个水手吞到深处里。

　　她的母亲不知道，照样在

　　圣母玛利亚面前点燃一根高蜡烛，

　　祈祷他尽快回来，祈祷天气好——

　　她竖起耳朵听风。

　　她祈祷和恳求时，

　　那圣像听着，庄严而忧伤，

　　知道她等待的儿子是永远不会回来的了。

　　诗：卡瓦菲斯

圆宝盒：王单单关于母亲的诗围绕着“电话无人接听”这样一个我们熟悉的生活场景展开，既写出了儿子对母亲的牵挂，也写出了母校的孤独。母亲的孤独是双重的：一是无人陪伴的生活上的孤独，这在诗的前三节作了详细的铺陈。二是人到暮年的精神上的孤独，这就是诗中最后一节所说的“辽阔的孤独”，王单单在他另一首写母亲的诗《母亲的晚年》中对此作了详细描写：“还是整天看电视，/或者去窗口站一站/沉默，打瞌睡，醒来就弯着头/撕手上的老茧，数掌心的裂纹”。

值得注意的是，本诗对这种“辽阔的孤独”并未实写，但却让读者深深体验到一种悲剧性的、宗教式的情感，奥妙何在呢？是通过将人物置于一种“懵然不知，蒙在鼓里”的处境中来实现的。本诗采用一种全知全能的视角，俯在高处观察母亲，而母亲则活在自身的孤独里，对此“根本不知道”，这种视角暗示出母亲的弱小。不仅如此，母亲还对“自己正一天一天地陷入辽阔的孤独”也根本不知道，这种“根本不知道”表面似乎是写母亲因为文化水平的局限无法对孤独有更深刻的认识，实际也写出了母亲面对命运虽然无助但默默承受的人格魅力。

　　这种采用全知全能视角，通过将人物置于“懵然不知，蒙在鼓里”的处境来强化人物悲剧色彩的手法，在卡瓦菲斯的《祈祷》中也可以见到。《祈祷》也是一首写母亲的诗，这位母亲对儿子遇难的消息一无所知，而作为全知全能者，“那圣像听着，庄严而忧伤”，由此写出母亲的弱小和无力，虽然无助但充满虔诚的悲剧形象。

　　母亲节前夕，两诗参照阅读，也许你会对母亲的承受有更深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