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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母亲 》 作者 张德富

《我的父亲母亲 》 发表之后 ,深受读者好评 。(荣获得中国当代散文奖,为了更全面,准确,生动,作者后部分内容重新修改加长,现在重新发表。)

《我的父亲母亲 》 作者 张德富

我的父亲是一个农民,严格地说是一个不会种地的农民。他是生产队的车倌,和牲口打了一辈子交道。多么难驯的骡马,经他调教,都会服服帖帖地任人使唤。可是后来有了机械化,生产队实行责任承包,他的手艺也无用武之地,连一亩水地都不敢包,只是承包了些旱地种。这些年,种水地的农民都发了财,就是不在这方面下功夫的人,水地都是地理位置较好的地皮,这些户也跟着发了财或建起了大院盖起了房屋出租。

  而我家承包的旱地,都是县城郊外的山坡地,每年连牛犋钱,种子钱化肥钱也拿不回来。

我父亲的这门手艺,还是从我爷爷手里传下来的。我没有见过我爷爷是个啥样子。只听人说也是赶了一辈子车的车把式。据说,那时候,日本人统治的时候,他靠十几块大洋买了一头骡子,养的膘肥体壮,把个花轿车打扮的漂漂亮亮,专给有钱的大户人家娶媳妇。串呤一响,鞭子一甩,牛气极了,每天也能挣个肚圆,光景不算富裕,但也能凑合着过。

  我爷爷弟兄俩个,分家产时,我爷爷分了骡子轿车和土地,我二爷爷分了县城里一大片房产。后来土地合作化,这地自然成了农业合作社的土地。我二爷爷靠房子开了旅店。

  这些年,我二爷爷家先后在街面的店铺,开了饭店,出租了门市发了财,我父亲弟兄俩都学会个赶马车,一辈子受穷。我二爷爷自然成了市民,祖祖代代靠经商过日子。后来房屋几经翻修,发了财成了有名的富裕户。

  记得,我还小,生下我最小的弟弟时候,因穷过不了光景,只好给人。连萝头也准备好了,因为我母亲极力反对,还是留了下来。按理说生下男孩是件喜事,可我家穷的连锅都揭不开,所以一家人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那时候,还是学大寨前的事,看到别人家吃挂面,我羡慕死了,又白又软的挂面看的人眼馋。只有特别尊贵的客人才能吃得上。

  那时候,不让开小块地,说是资本主义的尾巴,不让养家畜。我家住在县城最偏远的地方,常年无串门的人,就在房前屋后种点小块地,勉强维持生活。

  记的有一次,我放学回来,看到一家人抱头痛哭,我们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又揭不开锅,只能靠挑野菜度日子,幸亏好心的邻居们,这家送来一碗米,那家送来一碗黄澄澄的玉米面,全家人感激的恸哭流啼。

  大家伙出主意,让我妈领上我去太原去托嘴。我有个舅舅,是省城里的13级高干,家里没有保姆。孩子们也需有人照料。于是我跟了母亲,带着舅舅的亲笔信上太原投亲。

到了太原,门岗不让进,那时候叫山西省人民委员会。当兵的问我母亲从哪里来,我妈说左卫。门岗怎么也闹不清这左卫是何地方?问周围的人也不清楚,说是没有这个地方,不让进。看看快要下班了还蹲在大门口。我念了几年书,知道左云县历史上叫左卫,就说是左云来的,告诉了门岗,我舅舅在省物价委员会当主任。于是打了电话进去,才有人领着我们进了省人民委员会的大院(现在的省政府)。我舅舅家住的是二层小楼,有秘书,也有伏尔加小车接送。一出院就是梅山,那高高的、尖尖的钟塔,每天上面有军人练习跑步。我舅舅的孩子领着我去看省委书记陶鲁加的房子,那是一座平房,四合大院房里没有人,只从外面窗口,向里望,墙上挂着字画宝剑,室内摆着长长的一沙发和洁白的、勾了花的丝织品。

  妗子怕我闲着发闷,给我拿来一大堆外国童话和小人书,这书真好看,现在忘了故事的内容,但五颜六色的图书,神奇的故事把我引入了幻想的世界。我的衣服都是我舅舅的孩子们替换下来的,衣服虽不十分得体倒也干净整洁。当然也很时髦。舅舅家人上班的,上学的,都不在了成了我和母亲的世界。床下箱子里放得红枣有半麻袋。成了我的小吃。妗子爱养猫,专门买了小鱼喂。我和母亲偷偷地,趁她们不在用葫油炸小鱼吃,虽然骨刺多,但那味道香极了。舅舅家经常吃红高粱面白面掺和的面,这些我不爱吃,老是他们不在的时候偷着吃别的东西。

那时候,太原人烧火用煤是从街上买的黄土和上煤面烧,脱成煤糕。回左云后我和同学们说太原的黄土要掏钱买,谁也不信。这话成了同学们围攻我的话柄,没听说黄土还要掏钱买,而且是用来烧火,尽是胡说八道。满山遍野到处是黄土,谁花过一分钱。有一年家里穷,姐姐上不了学,就说了个对象,为的是早点有人供吃,减轻生活负担。还是老师登门三番五次动员,才退了婚,在老师的资助下勉强上完初中。

  为了能省钱,姐姐没有上高中,选择了左云中学的财会班,学制短,又实用,交费又少。

姐姐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从小特别招人喜爱。写的一笔工整流利的钢笔字,齐刷刷整整齐齐,像是印上去的,我佩服极了。她是学校的乒乓球运动员,常常拿冠军。右手握横拍子,左冲右挡,十分了不起。她还是小演员,演的是小戏,常常扮成老大娘,那时的戏,大约是王二小放牛之类。

后来,我也成了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的一员,我演的不好,老是配角,演门合(解放军英雄战士)我扮门合的弟弟。我们走村串户,跑遍了城关公社的村村落落。村里大爷大娘拿出最好的吃的给我们吃。那时候没有电灯,只是点煤汽灯,灯光一点,雪亮照人,四里八乡的庄户人都来看,我们演的特有兴致。

  我父亲爱听说书,常常请说书艺人来说书,我家成了听书场,每天炕上地上,坐得满满的,全是听书人。《包公案》、《三国演义》、《水浒》等等应有尽有。也许正是我舅舅的文化影响和说书人的熏陶下而我也从小爱看小说。书里人的故事,上下几千年,纵横几万里,故事里的人物命运吸引着我,我被深深地感染了。从此,我也爱看书,那时候都算是禁书,我家又穷,买不起书,我只得和邻居们借书看,什么书都有,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野火春风斗古城》、《红岩》、《播火记》、《苦菜花》。书中的爱情故事写的精彩极了。使我产生了朦朦胧胧的爱。到底什么是爱?我也说不清。

  那时候,我是班里的班长,我们正是挖地道防空,学工、学农、学兵的年代,每天只上半天课,剩下就是劳动课。修国防公路,什么活都干。记的有一次,一位同学不小心,把水桶掉进了井里,于是我毫不犹豫,带头用绳子把自己吊到井里捞桶。

几个大点同学在上面,把桶捞了上来。这件事不知怎么让班里同学传开了。有位非常漂亮的女同学,在作文里写了我。这篇文章写的很生动。老师在全班上念了给同学们听,于是我又成了同学们攻击的目标。给我们配了对。要知道,那时候男女同学从不说话。从不交往,素有最漂亮的校花之称的女同学,竟大胆地在文章里记我。还不引起全班沸腾?于是放学的路上,我们再也不敢偷看对方一眼,只是默默地相跟着,护送她回家。

也许正是这种精神力量,我整日里充满了幻想。生活觉的挺有意思。我一个全校出了名的穷学生,竟有人如此看重。我便注意争气。这一年,各方面表现出色,我入了团。成了班里的好学生。

  后来,我姐姐在教师们的帮助下,在城关公社找到了工作,当了公社播音员。也挣上了几个工资。她工作非常努力,常常受到村里人们赞扬。各方面关系处理的好,又是会计专业学生就当上了公社会计,被推荐到山西财经学院上大学。

姐姐原名叫张绿叶,去了学校就改名张学英。她写信回来说是当了班长,全班同学有新疆的、有上海的。她临走前,县里在我们住的地方要建体育场,让我们搬家,我们没有搬,因为这地方虽然穷,没电灯,下雪老是大雪封门,但好在是能种小块地,能养羊。姐姐在太原上大学出车祸死了后,省建二公司赔了几千元,我们买了房子搬到了现在的住址,一住就是十几年。现在我做梦,还是在东街土八子。那里穷是穷,但有温暖的充满幻想的童年。

后来处理我姐姐后事时,山西财经学院答应说,我可以接替我姐姐名额上学,因为她去大学只有20几天。那时我父亲因赶车出了车祸,压成半残,母亲又多病。我哪里还敢再上太原,留下亲人不管不顾。学院虽写了公文盖有大印,在处理经济上少给了钱这也算作补偿。谁知县教委主任和县革委副主任商量,答复说:要学院先提出招生名额,而学院是要县推荐。这样推来推去,最后决定实践二年优先录取。

这样也好,两年后,父亲伤也慢慢养好,母亲也逐渐适应这一沉重打击。谁知,我在公社上班二年后,政策变了。说是取消保送推荐,必须经考试入学。工、农、兵学员从此成了历史。我的大学梦成了空想。那时候我一心想上大学,父亲极力反对。原因很简单,我走了连那几十元的工资也挣不回来,全家人生活又没保障。当父亲发现我看书学习,就一怒之下把书全扔到炉子里烧了。当我偷偷地考上雁北农校激动的要命时,父亲说啥也迟了。

等我农校毕业以后,分配在三屯乡工作,说是国家干部,但家里穷,连个媳妇都订不上。父亲大怒,骂我什么干部是块马布(女人用的脏东西)。于是父亲给我说了几个媳妇都是又胖又丑。父亲说,咱家穷,体壮能干活,丑点能养住。父亲最看不惯腰细腿长的女人,说是妖精。将来也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会跟人家跑当龟头。

所以说了个媳妇,我说啥也不同意,父亲生了气,一炉盖打过来,差点打在我脑袋上。从此我们翻了脸。父亲临死时也没见上媳妇是啥样子,更不用说抱孙子。因为我的两个弟弟都大了,我不娶媳妇,直接影响兄弟们。我父亲死后,我才成了家,当然是在同学们的帮忙下进行操办的,那时,我一连说了十几个媳妇,有离了婚的,有腿有毛病的,即使偶然碰上个中意的,也因为穷,最后告吹。

我的母亲,从小没爹没妈,是个命苦的人。姥爷姥姥是个啥样,当然我更未见过。只听人说,她们家一直是三台子村的地主,大舅抽洋烟,老爷好耍钱,把个家过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穷。后来定成份也只是个中农。大舅是个什么样,我没见过,二舅是村里的饲养员,一辈子老实本份又软又没主见,穷的最后过不了光景,讨了几年吃。临死时没钱看病。受一辈子稀荒。

我三舅从小在县城亲戚家念书,为了逃婚,考上了国民军官学校,后参加了簿一波领导的抗日决死队走上了革命道路,先在太行山打游击,任特派员。后来,解放后任山西省工业委员会主任,物价委员会主任、冶金厅厅长,最多的还是在轻工业厅任纺织厅任厅长。因为他刚一解放,任峰峰煤矿军代表,晋华纺织厂军代表等。据说舅舅订婚的那个女人等了她一辈子也没等见上面。

抗日战争时期舅舅上了抗日军政大学。曾和一位女战士相爱,不知何原因未成了婚,她解放后任青岛海洋博物馆馆长。我妗子是武乡人。是那里大地主出身,对于我们左云老家来的人他都无好感。不知是何原因,舅舅一生离家后再没有回到他的故乡看一眼。孩子们也从未踏上半步回家探亲。当然对左云的人和事并不大关心。

后来,我舅舅死了,骨灰安放在太原双塔寺烈士陵园。因收费太高,说是要迁回左云,听说左云建起了革命烈士陵园,但最终也未迁回安葬。舅舅死后没有通知我们去,妗子死后也没有通知我们。从此,我们联系的更少了。

舅舅一生除了自家人外,最亲的就是妹妹。那时候,舅舅在太原晋华纺织厂,把我父亲母亲接去当工人。我父母不识字,干不了工厂的活,只好给我父亲找了个倒垃圾的差事。我父亲觉的还不如在左云赶大车自在,就独自一人回到了故乡,继续他的营生。母亲扔不下父亲,也回到了左云,当她们的农民。

  文化大革命时,我三舅被下放到忻县五七干校劳动,成了走资派。给我家寄来的照片当然也是老俩口种菜时的情景。

  我三舅家三个孩子都是我母亲帮着照料大的。那些年舅舅患了高血压,想念亲人,接连三封信催促,要我母亲去太原。因我母亲每次上太原都要带上我去住,我舅舅家里人反对,我妗子常看不起我们乡下人,这样惹的我舅舅和妗子常常因此而吵嘴。我三舅家一家住着一个小院,孩子们每人一间房,舅舅和妗子一间,我和母亲在小房。舅舅给我零钱花常常背着妗子。我说啥也不要。为了维护我妈的合法存在,我舅舅常常被妗子的过火行为气得独自暗暗流泪。

  虽然我在三舅家常住,但各有各的房间,故而见面时多谈话时少,虽然在一块吃饭,舅舅身体不好,吃小灶,我们吃大灶。

  我的父亲一生喜爱喝酒,脾气暴躁。三句话没说就翻了脸,不是踢翻桌子就是砸了饭锅。所以母亲一生都是忍气吞声中度过。

  后来,我父亲死后,我姐姐死后,我以为她禁不住打击,怕要疯了,可她还是坚强地活了下去。特别是我弟弟二氧化氮中毒死后,她还给二弟拉扯了一个小女孩。这样孤儿寡母艰难的生活着。

  父亲死了好几年,母亲决计要嫁人。我坚决反对。有河北的一老汉在我姐父(舅舅家的女儿)家种菜,挺能干活。就这样没有结婚生活在了一起。

现在我们家,我媳妇是右玉县的,我弟弟媳妇是内蒙的。这样河北、内蒙、右玉、左云不同省份组成了一个复杂的家庭。

  母亲最大的缺点是爱唠叨。做饭有迟无早,我弟弟考大学那年,本来是学校出名的尖子学生,都说清华、北大苗子,放学回来饭还无踪,于是经常挨老师批评。加上骄傲,自恃聪明。下学后,就跑到街上看下棋,时间久了就成了棋迷。最后成了县里有名的棋王。常常邀请到大同或省里参加比赛。在他看来,我家穷,即使考上学校,也无钱供书,所以高中毕业后,给人当了家教,常替人考试。谁知后来成绩下降,只考了个中师,也因个子低,被别人挤了去,未被录取,只靠在南关学校先教英语后来打工为生。

就这样,我的家庭经历了七灾八难和生活艰辛。那时候我上农校又患上了重病。因无钱医治为了治病和校长闹翻,被留了级,三年的农校念成了四年大学本科。

多亏常常有好心人帮忙,总算渡过了最艰难的岁月。母亲还活在世上,现在七十多岁了,唯一的心愿就是死后,能把我二弟的孩子送在希望小学。以解后顾之忧。她常说:我死了后给我雇上班鼓匠吹他几天。每隔几天我不去看她,她总是登门来问罪,说是不孝顺,其实她不需我们钱财上帮忙,她没啥营生,只是陪着说说话,看一看,她就心满意足了。有时,他也舍不得吃喝,给我女儿几个零花钱用用。老人一辈子无父无母又失去了不少亲人。最心爱的女儿上大学身亡,打击之大是可想而知的。她最担心我出门。我在朔州报的日子很难下决心离她而去。我真不忍心离他们而远去外出谋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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