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云辉
公元32年，刘秀率由颍川太守升任执金吾（相当于今中央卫戍部队司令）的寇恂，御驾亲征陇右军阀隗嚣。因“颍川盗贼群起”，刘秀遂率军南返平叛，并鼓励寇恂：“颍川迫近京师，必须趁早平定叛乱。您是唯一能够平叛之人！”
寇恂胸有成竹分析道：“颍川民风剽悍，百姓行动轻捷。一定是有狂徒听说陛下远征陇右，乘机兴风作浪而已！如果得知陛下南归平叛，'贼必惶怖归死’，臣愿率精锐部队为前锋杀敌。”
果然，刚至颍川，“盗贼悉降。”百姓们遮道向刘秀请求：“愿从陛下复借寇君一年！”刘秀于是留寇恂在颍川完成“镇抚吏人，受纳余降”的扫尾工作。
寇恂为何能如此深得人心？
寇恂出身上谷郡寇氏望族，因才华出众被太守耿况聘为助理，深受器重。他得知更始帝遣使者至河北并开出“先降者复爵位”的优厚条件后，劝谏耿况归顺更始帝，并“从耿况迎使者于界上”，向使者交上太守印绶以示归顺诚意。
按流程，使者接受印绶后，加盖新政权印章即可归还印绶。但使者心怀叵测，接受印绶后“一宿无还意。”寇恂当机立断，率精兵“入见使者”，请他归还印绶。特使狗仗人势拒绝：“我是天王使者，您敢威胁我？”寇恂义正词严地辩驳：“您思虑不周，出尔反尔，毁坏天王与国家形象！我劝您最好马上归还耿太守印绶以安抚百姓！”因使者油盐不进置若罔闻，寇恂忍无可忍，命令随从以使者名义召耿况进见，并逼迫使者将印绶交还耿况。“使者不得已，乃承制诏之。”
定都邯郸的“赵汉皇帝”王郎派使者到上谷郡，催令耿况出兵相助，抗拒更始帝的讨伐大军及正在河北招兵买马的大司马刘秀。寇恂审时度势，力谏耿况归顺“尊贤下士，士多归之”的刘秀，并建议他联合渔阳郡守彭宠出兵援助刘秀，“况然之。”
寇恂被派往渔阳，成功与彭宠结成联盟。回程途经至昌平时，顺手牵羊杀死王郎的使者，收编其随从。其后，寇恂随耿况长子耿弇率上谷郡与渔阳郡联军一路南下，摧城拔寨，归附刘秀，被刘秀封为“偏将军，号承义侯，从破群贼。”邓禹多次与他商议军国大事，认定寇恂是个智勇双全的奇才，“因奉牛酒共交欢。”
刘秀与更始帝决裂后攻取河内郡，陷入更始军南北包围之中。刘秀征求邓禹意见：“诸将谁可使守河内者？”邓禹推荐：“寇恂文武备足，有牧人御众之才，非此子莫可使也。”刘秀遂拜寇恂为河内太守，在率部“复北征燕、代”前，语重心长嘱咐他：“河内完整富裕，是我军重要战略基地。昔日高祖留萧何镇关中，今天我也把河内委托给您。您必须'坚守转运，给足军粮，率厉士马。’同时完成阻止其他势力北渡重任！”
寇恂深知河内是“带河为固，户口殷实，北通上党，南迫洛阳”的战略要地。他上任后立即下发公文，令郡内各县迅速开展轰轰烈烈的讲武习射群众运动，同时砍伐淇园竹林制作出百余万支箭，并“养马二千匹，收租四百万斛”，为刘秀提供充足军资。
三万余更始军得知刘秀北伐，河内兵力空虚，趁机渡河攻温县。寇恂闻讯立即率部救援，同时命各属县发兵至温县会师。部下劝他待重兵集结完成后再出兵，寇恂拒绝：“温县是河内郡屏障，一旦失守，河内难存！”
寇恂率孤军驰援温县，与诸县救兵会合，“士马四集，幡旗蔽野”，声势浩大。寇恂心生一计，令士卒登城鼓噪大喊：“刘公兵到！”更始军顿时军心动摇，阵型混乱。寇恂趁势攻击，“大破之，追至洛阳”，斩杀敌将，逼得敌军“自投河死者数千”，活捉万余俘虏凯旋。“自是洛阳震恐，城门昼闭。”
捷报传到刘秀军中，正为寇恂担心的刘秀大喜：“我早就知道寇恂值得信任！”寇恂的胜利不仅震慑住洛阳敌军，更有力鼓舞了汉军士气。诸将趁热打铁，在向刘秀表示祝贺时，异口同声请求刘秀登基为帝。刘秀顺水推舟，于鄗邑称帝。
为解决汉军军粮急缺问题，寇恂亲自督促粮运。因畜力严重不足，寇恂便组织人力拉车，把军粮源源不断运到前线。他不仅保障军粮供应，甚至保证了文武百官月支禄米的正常供应，受到刘秀多次赐书慰劳嘉奖。
寇恂的功名威望日益提高，引起好友董崇担忧。他推心置腹警告寇恂：“皇帝刚即位，四方尚未定。您却在'此时据大郡，内得人心，外破苏茂，威震邻敌’，功名显赫，正处在让奸谗之徒羡慕嫉妒恨的风口浪尖上。昔日萧何为高祖镇守关中，尚多次遭高祖猜忌。您现在率领的，都是刘氏宗族昆弟，难道不该以前人为鉴戒？！”
寇恂深以为然，立即称病不理政事，并在刘秀途径河内攻击洛阳时，当面请求从军征战，被刘秀以“河内未可离也”为由拒绝。寇恂多次请求均遭拒，只得派两个侄子率精锐骑兵充当汉军前锋。刘秀非常满意，封二人为偏将军。
为彻底打消刘秀顾虑，寇恂使出自毁招数。他故意不走程序，擅自处罚上书人，被人告发后，如愿所偿被免职，从此过上清闲日子。
树欲静而风不止，寇恂游山玩水数月后，便被刘秀重新起用为颍川太守，平定颍川贾期等人的武装叛乱。寇恂略施小计，“数月，斩（贾）期首，郡中悉平定。”因功被封“雍奴侯，邑万户。”
执金吾贾复率部驻扎汝南，其部将在颍川杀人，被寇恂逮捕入狱。当时，东汉初建，开国名将们基本遵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潜规则，相互纵容包庇属下犯罪。寇恂却不留情面，将贾复部将在闹市斩首示众。贾复恼羞成怒，发誓见到寇恂时，一定亲手杀死他为部将复仇。
寇恂不愿与之为敌，当贾复率部经过颍川时，主动避让，“不欲与相见。”他令属县为贾复的队伍提供丰盛的酒宴，自己“出迎于道，称疾而还。”贾复欲带兵追杀他，但因“吏士皆醉”，失去追杀寇恂良机，懊恼不已。
寇恂派部将主动向刘秀说明详情，刘秀召寇恂入见。寇恂进京朝拜刘秀时，适逢贾复正与刘秀相谈甚欢，便欲抽身而退。刘秀见状为二人调解：“天下未定，两虎安得私斗？”寇恂坐下与贾复推杯换盏，尽释前嫌，“共车同出，结友而去”，完美复制廉颇与蔺相如的“将相和”一幕。
寇恂将颍川郡治理得政通人和，“盗贼不入。”其后，他奉诏改任汝南太守，率部讨伐盗贼，牛刀小试便“盗贼清静，郡中无事。”消灭盗贼后，“素好学”的寇恂因地制宜，“乃修乡校，教生徒，聘能为《左氏春秋》者，亲受学焉。”因政绩突出，升任执金吾。遂刘秀西征陇右，回定颍川。颍川安定后，寇恂继续跟随刘秀讨伐隗嚣部将高峻。
高峻曾“拥兵万人，据高平第一（地名）”，降汉后被封关内侯。汉军征伐隗嚣无功而返后，高峻见风使舵重归隗嚣阵营。隗嚣死后，高峻深恐汉军报复，死守高平，抗拒汉军年余。刘秀再次御驾亲征，令寇恂劝降高峻。
寇恂怀揣玺书至高平，高峻遣军师皇甫文谒见。寇恂斩杀礼貌不周且出言轻狂的皇甫文后，令其副使回报高峻：“军师因无礼而被汉军斩杀。您欲降早降，不降就死守！”高峻“惶恐，即日开城门降。”
寇恂通晓经学，品行端正。他乐善好施，经常将俸禄分给亲朋故旧与下属。他多次谦逊表白：“我从普通士大夫达到今日高位，岂可独自安享俸禄？”因此，时人视其为德高望重的长者，一致认为他有宰相气量。
寇恂病故后，“谥号威侯”，在云台二十八将中排名第五（前四位均为军功盖世的名将）寇恂在文臣中高居第一，原因梁武帝萧衍一语道破：“昔萧何镇关中，汉祖得成山东之业；寇恂守河内，光武建河北之基。”寇恂之于刘秀，恰似萧何之于刘邦。寇恂几乎全凭复制萧何全身而退之故事，才能既保全声名，又得以善终。伴君如伴虎，信夫！
【作者简介】许云辉，男，1984年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中文系，现为云南省保山一中教育集团高级讲师。曾出版专著两部，在省级以上文学刊物发表文章六十余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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