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散文】孙建书《最暖，还是那顿年夜饭》

【作者简介】孙建书，笔名建书，男，生于1972年，山西省右玉县人，西南政法大学法学专业本科，法学学士，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乐山市作家协会会员。2008年开始发表作品。先后在《华西都市报》《四川法制报》等刊物发表散文、诗歌、评论300余篇。散文《传播光明的使者》《沫若文学伴我行》分别获乐山市第一、二届届沫若杯读书征文活动优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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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饭是一直是国人心里最暖、最柔的情结。每每想起她，都能勾起我最美的梦忆……那亲切的菜肴又在嘴里回味，那诱人的香气又在鼻尖回绕。年夜饭里腾起的焰光，照亮了父母满脸的慈爱，照亮了儿时天真的笑脸，照亮了全家围坐的欢乐，唤起了我最浓的乡愁。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父母带着还是襁褓里的我，从北方的山西右玉来到了南方的四川乐山生活。斗转星移，事随境迁，我家的年夜饭也从简单纯朴的的北方味，融入了乐山本地的习俗，逐渐形成了自家特色。

吃年夜饭，依北方习俗，已出嫁的女人都要到男方家去团年，男人则守在家陪伴父母。我家姊妹六个，二个哥哥，三个姐姐，数我最小。由于父母很早就背井离乡的缘故，我们六姊妹的亲情观念特别浓厚，即便后来三个姐姐成了家，也总要“想方设法”回娘家赶上那顿割舍不下的年夜饭。

通常，除夕那天午饭后，母亲就要带着哥哥、姐姐们忙活起来，准备一年里最重要的年夜饭。虽然很多东西早已备好，但照例还是要忙乱一番。按照山西人的传统，每户人家一到年三十，中午必做的事就是包饺子。包饺子时，大人还会在饺子里面包着钢镚儿，看哪个孩子能吃到，预示着一年的好运气。此外，还要炖鸡汤、收拾蔬菜、做各式凉菜等。我和年龄相差不大的三姐在屋前屋后兴奋地跑来跑去，焦急地等待夜幕的早日降临，期盼快快享用那顿饕餮大餐。                                           

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一顿年夜饭可要准备一个多月，一家人往日里珍藏的食材，都和盘托出摆在团圆夜的圆桌上。鸡鸭鱼肉、香肠腊肉、卤品……各式各样平时少见、少吃的菜品，悉数闪亮登场，这是集中补味的一夜。伴着合家团聚的欢声笑语，吃上一顿一年里最丰盛的饭菜，这是岁末年初之际，父母给孩子最好的祝福。

按惯例，年夜大餐开始前，父亲要亲手把一长串响炮拴在竹杆上，打开家门，在全家男女老少虔诚的围观中，点燃炮引，伴随着一阵清脆响亮的炮声，谢过先人，敬过灶神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年夜饭就正式拉开了帷幕。

我家的年夜饭规模逐年升级：最先是一家八口人，正好围坐在一张圆桌周围。后来，嫂嫂、姐夫、侄女、侄儿们的一个个地添加进来，一张圆桌挤不下，家里又添了一张小方桌。

一张大圆桌，碗筷摆正，座位有序，就像蟠桃会上请的各路大神要论资排辈似的。坐北朝南的正堂，是最重要的位置，自然是父亲一人独坐。大哥、二哥和我依次东向而坐，二姐三姐西向而坐，背向厨房门口的位置，留给了年三十仍要操持辛苦的母亲和大姐。

父亲的工作单位在镇上，离菜市场很近。当年的小镇，人心尚古，假冒伪劣几乎没有。所以，年夜饭的饭桌上，当家的菜品不但丰富，而且纯正。冷盘几乎是猪肉、鸡肉为主的荤货。腊肉是母亲早早薰制好的，她说上等肉料薰好后看上去是精肥分明，肥的要晶亮出油，精的要鲜里透红。干鸡也是母亲早早挂在门檐下凉晒去水，凉拌出来丝丝入口。大姐结婚后，每年年饭，大姐夫总是主厨。他做的狮子头，那才叫肉质鲜嫩、清香味醇；芹菜炒牛肉的肉片滑嫩极至。                                         

虽然如此，多年来，我家的年夜饭总有几道不可或缺的经典“硬菜”，一直是雷打不动，年年上桌。

年年有“鱼”。在我的孩童时代，远没有那么多新鲜的海鲜、河鲜可吃，于是，最期待的就是年三十，爸爸能带回一些单位发的塘养鲤鱼回来。常听母亲说，年三十吃鱼必不可少，取音释义，年三十吃了鱼，意味着“年年有余”。二哥最擅长做油酥鲤鱼。鱼炸的金黄酥脆，再浇上些酱汁，让人意犹味尽。

蒸蒸日上。年夜饭有蒸菜，表示来年家运兴旺，日日精进。清蒸酥肉是母亲从山西带来的拿手技艺，乐山人喜欢把酥肉涮火锅，母亲更偏爱把酥好的肉放上葱蒜，添上调料上锅蒸，软软糯糯，入口即化。粉蒸肉是我的最爱，小时候总嫌蒸肉里肥的太多，现在想起这道菜，那时候用的是粮食猪肉和纯米粉，经微火一蒸，吃起来肉粉融合，香入骨子。

步步“糕”升。油糕是地道的山西美食，黄米面包裹着鼓鼓的豆沙馅，再经菜油炸成金黄色，柔软香甜，恰到好处。作为年夜饭的重点菜，寓意一家人的生活幸福和睦，也蕴含了长辈祝福晚辈工作学习步步高升。

“遇水搭桥”。为了这个火锅，妈妈和姐姐提前一周就开始准备了，忙着炸丸子、炸豆腐、炸土豆……等到年夜饭的时候，把这些食材统统丢进锅里，预示着家人来年逢凶化吉，好运连连。

在外吃过很多的糖醋排骨，可依我的口感，还是大哥做的最好吃。那用山西老陈醋精心烹制的排骨，入骨三分，酸甜爽口，一直是我，还有后来的侄儿、侄女们的最爱。

年夜饭压轴的菜品，当仁不让的是韭菜饺子。煮一锅热腾腾的饺子，除夕之夜上桌，祝福一家人团团圆圆，天长地久。韭菜饺子不仅是山西的特色，如今也被四川人所认同。                                

除夕夜，全家围坐，酒是传递家的温馨的最好纽带。父亲酒量不大，好酒。不过他老人家也就是用盅子小酌。母亲平常不喝洒。不过到了除夕夜，也要破例喝上一杯。不喝酒的小孩用饮料。在其乐融融的氛围里，一家人相互敬酒，晚辈向父母表达感恩之情，长辈向孩子赠与关爱之言。大家一边喝酒，一边聊些平日工作生活中遇到的各种趣事。聊得起兴时，平日里有所保留的事，都会竹筒倒豆子般倾诉出来……就在这样饱含亲情的年夜饭里，一家人迎来了新的一年。

虽从小生长在物产丰饶的三江河畔，但在过去，我们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经历了饱不食肚的生活。一年之中，也只能在除夕夜的餐桌上，在父辈怜爱目光下，尽享那难得的可口美味。所以至今，我们那一代人始终对年夜饭有一种难以莫名的情结。

如今人们的物质生活早已今非昔比。现代种植技术，让四季轮回的植物能在同一天地、同一时段里和谐相处：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你想吃，就有法成全你的口福。同时，随着信息技术的高速发展，让再远的距离都变得近在咫尺。只要有相聚的愿望，就没有不能瞬间穿越的时空。

然而，无论如何变化，始终无法改变的是对年夜饭的特殊乡情、特别仪式的浓浓期盼，对哺育自己的家乡美食的深情眷恋。

明灯交相辉映中，全家老少，围坐在圆桌旁，一起喝着团圆的酒，一起诉说亲情的话，这才叫过年，这才是最暖最香的佳肴。

年年延续的这一夜，用一张温暖的圆桌写就了一个个传奇又温馨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