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小说】高小丁《来不及呼唤》
【作者简介】高小丁，本名高敏，汉族，成都市人，生于七十年代初，法学学士。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四川通俗文艺研究会理事。基层政府工作十余年，曾任区法制办主任、法院陪审员。现就职于四川省文联，从事版权工作。
主要作品：长篇纪实文学《涅槃》（作家出版社），文集《枯红化蝶》（青海人民出版社），女性励志长篇《不落的翅膀》，汽车兵纪实《铁血六十秋》，长篇哲思小说《菩提果》，电影剧本《栖镇，等我》（2015年9月公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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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刚从浴室出来，电话就响了。
若婉一手握着湿头发，一手接电话。
是丁余打来的，他已到楼下了，要接若婉出去吃饭。若婉叫他耐心等半小时。
“这个丁余，搞什么鬼，离约定时间还差两个小时呢，吃什么饭。”若婉嘀咕着，快乐地吹头、穿衣、化妆。
有人宠着，任由自己霸道，心情真好啊。
若婉望着镜中的自己，好不得意！粉红的双颊，妩媚的眼神，玲珑的身段，一头漆黑秀发长及腰部,难怪丁余死缠烂打，一天就想拉自己出去吃饭会友玩乐。
管他呢，用吧，反正他爸有的是钱。丁余是这个省会城市政府部门的机关干部，才学平平，但他爸爸是本市建设局领导，家境富裕。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
“急什么啊，叫你等会儿呢！”若婉娇嗔着开门。
一个高大健美的女子跨了进来。
“哦……姐，我还以为是丁余呢，你不是在加班吗？”若婉和姐姐若阳打个招呼，掩藏起兴奋，回镜前继继化妆。
“停电了，没法做事，回来看看图纸，还有，妈今天学画，我们自己解决晚饭。”姐姐若阳一边回应着若婉，一边脱下满是尘土的鞋子和外衣，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屋。
若阳是一名房地产评估师，在国土部门当副科长。
姐姐虽然是妈妈领养的孩子，在农村生活多年，但自小疼爱若婉，两姐妹一直要好。可是，自从若婉与丁余谈恋爱后，两姐妹的关系便生疏了，家里再没有说笑打闹的亲密场面。而且，不知姐姐捣了什么鬼，现在连妈妈也不同意她和丁余往来了！两母女已为此事展开了几次“战争”。
不就是嫉妒么？自己没人爱，还不高兴我恋爱！唉，孤儿嘛，心理总会有些不正常。我就没觉得丁余有啥不好。若婉心里嘀咕着，脸色阴沉下来，乜斜一眼姐姐的房间，再没心思磨蹭了，提了包，蹬上高跟鞋，“喀哒喀哒”下楼。
（2）
院子里，丁余正懒洋洋地靠着车门抽烟。他今天一身灰白色“休闲”，衬着银灰的高档小车，分外扎眼。
二人上了车，丁余边开车边说：“丽尔大厦又进了一款摄像机，我们去看看吧，把旧的换了，蜜月出国时用。”
“谁和你蜜月啊！谁要和你结婚！一辈子不想结婚！”若婉没好气地嚷嚷，双眼直直地看着车的前方。
“哟，怎么了？早说好的嘛，又怎么了？”丁余紧皱眉头看若婉一眼，问道，“你要学你姐？当工作狂？我可不许！”
“别跟我提她！”若婉吼着，抓包的手在自己膝盖上狠狠捶了一下。
“好好，不提不提。以后咱俩过日子，不提她——”丁余低声安慰着，将车向市中心的丽尔大厦方向驶去。
买了东西，吃了饭，若婉心情好了。丁余带若婉去自己的别墅。
别墅建在一片松林附近，乳黄色的外墙，白色的屋顶，造型精巧。白天阳光明媚，傍晚松涛声声，空气清新，环境优雅。
进了门，丁余大声说：“这里，就是我俩的爱巢了，将来这巢里会孵化出小生命。”
“不理你，讨厌！”若婉踢掉鞋子，撒娇地扑入丁余怀里。
丁余搂住怀里的娇躯，双手隔着若婉长长的秀发，开始抚摸若婉纤细的腰肢，慢慢使力。
若婉眼神渐渐迷茫，浑身软软地瘫在丁余怀里，呢喃道：“丁余，丁余，我们结婚吧。”
“好，好，结婚，现在就结！”在丁余亢奋颤抖的誓言里，若婉化成了一滩水流入丁余的世界，恣情漫延，最后，彻底淹没丁余。丁余搏击在这片汪洋里，闹着，笑着，是生如死，虽死犹生，快乐得不想上岸……
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将两人惊醒，两人懵懵懂懂地，不知身居何处。窗外，早己黑尽。
“是妈妈的电话，我得回去了。”若婉接了电话偏过头对丁余说。
望着若婉凝重的神情，丁余拥过去，吻着若婉的发丝，劝慰说：“婉儿，没事儿的，我会爱你一辈子的，我们啥也不缺，会很幸福，你家会接纳我的。”
两人难舍难分，缠绵片刻之后，丁余送若婉回家。
（3）
家里，妈妈坐在客厅沙发上，也没开电视，捧着个水杯发呆。
看到若婉回来，妈妈一下子如释重负地笑了，问：“吃了吧，坐过来，聊聊。”
若婉乖乖地坐到妈妈身边，低下头。
“若婉啊，还有两个月就职称考试了，你复习得怎样了？”妈妈攀着女儿肩头，关切地问道。
“妈……我可以不考，我调到办公室了，搞办公室不用职称，我们院长同意的。”若婉小声回答。
“胡闹！搞办公室！专业就废啦？我去找你们院长！”再冷静的妈妈面对糊涂的女儿也会丧失涵养。
若婉这下急了，解释说：“妈，妈，别去，是我自己不想考试，看书头疼。院长开始也不同意，是我托人找他，他才同意的。”
妈妈“腾”地一下站起来，气得围着客厅转了一圈，又坐回沙发，克制着情绪说：“托人？托那个叫丁余的，还是他的局长爸爸？若婉啊若婉，不是妈妈干涉你，妈也不是封建专制家长，可是……你知道社会有多复杂么？为了一个丁余，你连自已的专业都不要了，你到底了解别人多少啊！”
看着妈妈痛苦万状的脸，若婉不忍，伸出手扶着妈妈说：“妈！你就放心吧，他们一家对我很好呢，我们会幸福的，丁余说，他还要买套别墅，送给我。”
“别墅？他一个普通干部！哪儿来那么多钱？若婉啊，你怎么就这么贪图享受啊，你看你姐……”
“姐又咋啦？一个月能挣个钱？不就低薪族嘛。一个下三流的后代，配和我比吗……”若婉不屑地哼哼。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扇在了若婉的粉颊上……
就此，一场母女交谈不欢而散。
（4）
深夜， 卧室里，妈妈和衣躺着，翻来复去，难以入眠，过往岁月一幕幕在眼前演绎……
三十年前，若婉的妈妈在偏远城市一个军工保密企业当技术员，负责某车间的设备运行调试工作。
车间里有一位临时的女清洁工，来自农村，勤劳朴实，但矮小瘦弱，带着严重的口吃病，工友们都瞧不起她，不和她说话。只有若婉妈对她友好，每次从京城老家探亲回来，总带许多好吃好用的东西送她。女清洁工干重体力活时，若婉妈也会招呼几个小伙子来帮忙。这些时候，不善言语的女清洁工总是眼噙泪水感激地点头。
两个不同世界的女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又在同一个月生下女儿。
自清洁女工生下个“丫头片子”之后，她那又老又丑的庄稼汉丈夫就再也没在厂区里晃悠了，二人本来没办结婚证，清洁工理所当然成了“未婚单亲妈妈”。
一个星期日，若婉妈独自前往车间，打算再进一步测试一下设备性能，因为厂子里马上要进行技能大比武了，大伙儿都非常重视。
到了车间，看到清洁女工也在，正“嘁嘁嚓嚓”地搽洗着，浑身上下都浸着油污。二人会心一笑，各自忙碌。
测试了一会儿，若婉妈发现五号设备内部的铁挂钩比例不对，需要用火再钳一下。天冷风太，她不想穿过冷嗖嗖的过道到专门的实验室去钳铁挂钩，想着只钳一下，就在此地干吧，她取下铁挂钩，点燃了酒精炉子。
没想到，一时之念，铸成终身大错。
正在专心钳着，猛然地，一只手将她推向了墙角！只听“哗”的一声，什么东西从天花板上落下来，再是“当”的一声，酒精炉子翻倒，眨眼间，地面上滚动着一个燃烧的小身体……
若婉妈违规操作时，头顶天花板上一块薄木板正摇摇欲坠地要落下，恰好清洁女工看到，赶紧跑过来一掌推开了若婉妈，没想到，火焰引燃了女工浑身的油污。
清洁女工咽气前，只给若婉妈说了四个字“女儿，带走”。
（5）
灰尘飞扬的马路边，一片旧居民楼前，若阳和三位男士看着图纸，对着楼房比比划划。
“吱——”，一辆小车停在几人面前。
小车里走下一个中年男子，架着眼镜，西装革履。
中年男子径自走到若阳身后。
“杨若阳！”中年男子叫若阳的名字。
若阳抬起头，惊喜地笑了，说：“王局长您怎么来了，辛苦您了。”其他几位也热情地叫着“王局长、王局长”。
王局长眯着长眼睛笑了，亲切地玩笑道：“我们杨科长的工作热情高嘛，我要向你们学习哟。”
若阳正在纳闷王局长到工地来的用意，王局长就以眼神示意她，让她随他走到一边。
若阳将图纸交给其他几位。
王局长请若阳坐进小车后排，自己坐到前排副驾位。
若阳睁着大眼正要问王局长有何吩咐，王局长就示意旁边的司机呜地一下发动了小车。
“哦，王局长，我不能走，今早的工作还没开始呢，我马上得回去！”若阳回头望着车后的工地，焦急地说。
“剩下的工作，我已重新安排了人，即刻来做！局党组已决定，调你到办公室当副主任。”王局长依然笑眯眯的，回头对若阳说。
“啊呀！怎么行！工作只做了一半！”若阳叫道。
“啊呀！怎么行！难道就找不到能做这剩下工作的人么？”王局长还是笑眯眯的，还学着若阳的语调。
若阳用牙齿狠狠地咬住嘴唇。
“办公室副主任……是对我们杨科长的重用嘛。年轻人嘛，多去几个部门，锻炼锻炼……对事业前途有好处。”王局长不温不火的语气,像是自言自语。
王局长也不再回头看若阳，只任他那一对明晃晃的镜片昂着，直朝前方。
若阳修长的一双手，紧紧地拽住了膝盖上的大挎包。
（6）
厨房里,若阳在炒菜。
“咣”的一声，大门打开。
妈妈提着一袋水果走进来，望望厨房，惊喜地笑了。
“果真在做饭哪。”妈妈走进厨房，对着若阳的背影说。
“那还有假！”若阳也回头一笑。当当地炒菜，招呼妈妈上桌吃饭。
“妹妹该回来了吧。”妈妈问着，坐到餐桌边。
餐桌上已摆好了一菜一汤。
“不回来吃，已打过电话了。”若阳回答着，端菜上桌，给妈妈盛饭。
“唉——”妈妈长叹一声，“总是又和姓丁的小子在一起！”
若阳没有搭腔。
“工作都交接了？”妈妈问。
“交了。”若阳说，目光定一瞬，开始吃饭，。
“这些人，太不像话。”妈妈低声呵道，“对正直的干部就这样打击报复。”
“没有打击报复！是提拔！”若阳说，“办公室可是重要工作岗位，需要我这样有责任心的同志！”最后一句话，若阳故意说得很夸张，摇头晃脑得意洋洋的表情。
见妈妈盯着自己，像是没懂，若阳补一句：“这话，是我们局的纪检同志说的。”
“纪检？”妈妈急了，停下碗筷，“纪检应该去找那些贪官！找你干嘛？！”
“嘘——”若阳睁着调皮的大眼，阻止母亲发言，“贪？可别乱说，我们只能如实反映问题！没有权利给任何人定性！”
妈妈不吭气了，低头吃饭。
“真的有几千万缺口？”妈妈突然抬起头，再一次紧张地盯牢女儿的脸。
妈妈生得很纤巧，亦如若婉那般精致，但岁月的沧桑已刻满了她的额头和眼角。当年，因为她收养了一个孩子，惹恼了丈夫，一年之内夫妇俩就离了婚。两个女儿由妈妈独自抚养成人。
“嗯……”若阳轻声地答，同时警惕地瞄一眼大门，“可能还不止……”
妈妈又是一阵摇头，连声叹：“这可怎么得了！这可怎么得了！”
“没有什么不得了。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若阳平静地答。
“唉，这些人咯！硬是要往深渊里跳！”妈妈满眼的苦涩和焦虑，“也好！调出敏感科室也好！你一个女孩家，也不要去搭理这些事了。”妈妈征询地望向女儿的脸。“啊？”
“《关于本市拆迁、重建、规划中的几个问题》……”若阳似乎陷入了沉思，轻声地嘀咕。
“还说呢，就是这篇文章惹的祸！”妈妈嗔爱地看着女儿，放下碗筷。
“嘿嘿，妈妈！说实话，这篇文章，我觉得还蛮不错！不过，还是漏了两点。”若阳没有理会妈妈的担心。
“别惹事儿了，啊？若阳！你妹妹的事儿已够让我焦心了……”妈妈立起身，脸色暗沉，“我马上打电话，叫她马上回家！”
若阳立在餐桌边，望着妈妈的背影，皱起了眉。
（7）
国土局办公室。
“哦，对，明天下午三点，在市政府三楼会议室……对，景阳区拆迁调研会……对，对。”若阳正在打电话。
若阳调离“敏感科室”，到办公室任副主任已近半年，工作比较顺利。
“唉，又是调研、调讨，一个议题，开了三次，还定不下来，烦不烦。”与若阳桌对桌的一个老头嘀咕着。
“嘿嘿，是这样的，要综合各方意见哪。”若阳放下了听筒，翻着电话本查号码。
“综合意见，综合什么意见？无非是综合各路局长的‘利益’！”老头哼哼着。
“呵呵，可不能这样说，许主任。”若阳小声阻止许主任，继续发通知，“您好，我是国土局办公室…….”
终于打完了电话，若阳端起杯子，起身去接开水。
“铃——”电话响了。
若阳回身接电话，刚听了两句，若阳脸色大变：“啊？不会吧？啊？不要让她乱走！”又连声说，“好！好！妈妈！您稳住！我马上回来！”
家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若婉藏在被子里，放声大哭，小小的身子在被子里不停震颤。妈妈坐在床边，不停安抚女儿。
“真不是好东西！我一直说他丁余不是东西！”一向贤淑的妈妈见女儿痛苦万状，忍不住破口大骂。
“不是丁余！肯定是他父亲不让他回来的！”若婉呼地掀开被子，制止妈妈的辱骂。她要维护丁余的形像。
“你还说！不听话，还骗我说已经断了！”妈妈严厉地批评女儿，在女儿腿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
妈妈看不下女儿的悲痛情状，心软下来，说：“我已叫你姐姐去打听，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先问清楚情况！别哭坏了身子。”
（8）
若阳冲进家门。
“啊，没事吧？啊？”若阳扑进若婉的房间。
“姐——”若婉大哭两声，止住哭声说，“丁余、丁余他，出国两个多月不回来，已被单位除了名！可能，可能……我联系不上他！他是不是不回来了？呜——”
“看你寻死觅活的！他不回来，难道你就嫁不掉了？”若阳趋前，上下打量妹妹，满意地点点头，“嗯！只要身体没事就好！”
“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呜——”若婉又开始哭。
“没有怎么回事！”若阳拍拍妹妹的肩头。“没有他丁余，你的日子照常得过！”
“啊——不行，没有他，我活不了！”若婉嚎啕大哭，不管不顾。
妈妈突然落泪，头向后一仰，像要晕倒。
“妈妈——”若阳赶紧扶住妈妈，对若婉低呵，“你赶快收了！若婉！别急坏了妈妈！”
若阳将虚弱的妈妈扶到另一间卧室。
妈妈疲乏地倒向床头，流泪不住。
“我对不起阿芹啊，对不起她……”妈妈哽咽着。
若阳的眼眶也湿润了，撕一张床头的纸巾递给妈妈。
“妈妈您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若阳轻声说着，晶莹的泪珠顺着玉白的脸孔滑下，“以一生去偿还，放弃婚姻……”若阳低下头，“甚至骨肉亲情……没有哪个人能……做到……”
“若阳!?”妈妈支起身子,以手掌抹一下脸颊的泪滴，惊异的表情，“你知道？”
若阳忍住泪，眼皮、鼻头红红的，点头应声：“嗯！”
“什么时候？”妈妈双手抚向女儿的脸。
“十岁。”若阳终于落泪，“外婆去世前，对我说，我才是妈妈的亲骨肉……叫我将来不要不认亲娘。”
“孩子啊！没想到你——”妈妈泪如泉涌。
“妈妈，我没事儿，真的！”若阳抿紧红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妈妈长舒一口气，重新仰回床头，缓缓说：“二十八年前，若婉妈……为救我而死，我收养了若婉……你们俩，都不满一百天。为了不让若婉受委屈，我只得向外界说收养的是你，并将你送到农村寄养……”若阳伏在妈妈的脚边。
“妈妈，你不用解释太多。”若阳说。
若婉呆立房间门外，泪流满面。
“但现在看到若婉这个样子，我觉得自己没有把她带好，没有尽到责任……”妈妈无声地落泪。
若阳不停地劝妈妈想开些，要好好保重身体，事情总会慢慢好起来，又说：“过段时间，我带若婉出去走走，我给她存了一些结婚的钱，先拿来旅游吧……”
“嗯？”妈妈坐起来，用纸巾擦着脸，“旅游？钱还是存在！别乱花！看丁余那小子回不回来再说。”
“丁余？还丁余什么啊！丁余他爸爸——丁局长已被双规了！”若阳站起身。
“什么？”妈妈的双眼射出惊恐的光
“刚才我打电话问丁余的情况，他们处长给我说的，他叫我不要乱讲，目前还在调查。”若阳说着，不停摇头。
“那丁余他——”妈妈再一次感到眩晕。
“几千万哪！老丁又不傻，肯定让儿子先逃！丁余妈早走了，半年前！”若阳压低声音，扶着妈妈下床。
门外，若婉扶着墙，一步步向阳台挪去。
春天了！太阳真好，暖暖普照大地，绿色的树叶招展着，散放馨香，微风过处，飒飒摇动。
二十几层的高楼下，人群如玩偶，七彩缤纷，来来往往。大街上，一辆辆小车飞驶而去。
若婉用手拢一拢乌黑的长发，眼前浮现出丁余坏笑的模样。
“好美的长发！如果我们生女儿，一定让她留长发。”丁余说。
若婉低下头，小手轻抚小腹。里面已有纤弱的小生命在蠕动。
“等我出国回来，我就来你家求婚。”丁余说。
“丁余——”若婉仰望蓝天，感到一阵晕眩。
“妈妈——”想到亲身母亲，若婉的心碎成了粉末。
“丁余——”
“妈妈——”
俯视楼下，许多人——玩偶般的小人，在楼脚处不停晃动。
如果能像玩偶那样该多好啊，看他们来来去去的，没有烦恼没有牵挂没有忧伤,多自在！若婉想。
若婉向窗台伸出手臂。
翻上窗台。
啊!身子轻了！飞起来了！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
长发飘起来了！
玩偶等着！我马上加入你们！马上！
飞速旋转的蓝天白云高楼树木人影车辆七彩阳光……
“若婉！若婉——”身后，有撕心裂肺的喊声，那是妈妈、若阳！
对不起！妈妈！
对不起！若阳！
刚才忘记你们了！
对不起！来世报答！
对不起……
来不及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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