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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悦读】丁双平《枣南古老的风俗——车水歌》

【阅读悦读】丁双平《枣南古老的风俗——车水歌》

【作者简介】丁双平,女,湖北枣阳市平林镇人,襄阳作协会员,出生于1969年,现任平林镇第一福利院院长。工作之余爱好文学,整理一些当地民间风俗,写诗歌、散文,风俗类文章《闹洞房》曾荣获襄阳举办的文化竞赛风俗类二等奖。在枣阳工会发起的工会征文活动中荣获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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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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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以前,家乡枣南一直传唱着许多古老的车水歌谣。在昔日歌手谭金英(女,89岁)、王大洪(男,85岁)等老人边唱边回忆中,一首首充满智慧透着野性的歌谣把我们带回到那个“人心齐,泰山移”“人定胜天”的艰苦岁月里,欢乐热闹的场景里……


枣南自古就是产水稻的地方,到了插秧的季节,有些田块河水和堰塘的水根本放不到田里去,必须车水,即使插下了秧,田干了,也需要车水,水稻结扎后孕穗期更需要车水。所以,车水成了那个年代人们又一劳作的项目,那时候,每个生产队里都有几部水车。车水是个劳动强度大很辛苦的体力活,队里会派那些身强力壮、能说能唱、做事利落的劳力来做车水活。

车水的工具叫“水车”,是木制的,由栎树做梭、榨树做掀、木子树做叶组成。水车有四梁的(能坐四人),最多有六梁的,锣鼓手分别坐两头,锣鼓手边敲边踩,时而还参与合唱,随着歌谣的变换还要敲打出快慢不同的节奏,须技术高超的人才能胜任。每部水车两班人马轮换上阵,那时候,乡下还没有闹钟和手表,就用双臂张开量线(手臂尽可能张开一次为一拖)量好的线,盘在中心有轴的圆盘上,再系在另一端的圆盘,直到一大盘线转完了,才能换班,以现在的时间约莫大半个小时左右。

车水辛苦而单调,只要坐在了水车上,两脚就要不停的踏动,否则水是车不上来的。车一天水下来,人们的屁股和脚板会磨的生疼。或许为了解闷,或许为了鼓舞斗志,一首首民间歌谣便在人们车水踩踏的节奏中,在锣鼓的点击下应运而生了。


车水歌有唱古人名的,有唱“姐儿”歌的,有唱谜语的,有男女对唱的,上工要唱,歇阵罢了要唱,换班要唱,不管以哪种形式来唱,看着被自己车上来的水流入干涸的秧田时,虽然人们汗珠子掉地上叭叭作响。然而,在男人女人透着辛苦沧桑的腔调里却能捕捉到团结快乐的气息。

一般上午唱古人名。下午唱“姐儿”歌。

清晨,当一缕缕炊烟漫过山脊,男人女人揉着惺忪的眼睛,队长便扯着沙哑的喉桑吆喝:“吃罢饭了车水的班子赶快上啊,等着栽秧啊!或者等着救青苗啊——”于是,车水的劳力们丢了饭碗就直奔水车。从坐上水车起,车水的歌谣就像乡下人拉家常似的,从男人女人们嘴里不断吐出。

一上车来把车摇,我问车儿牢不牢,栎树梭子榨树锨,木子树叶把水担.

锣鼓一响响铮铮,山前山后有人听,二爷听见闲住马,小姐听见住花针。

叫我唱歌我也有,我歌儿装着几茅篓,老鼠子咬断一根篾,我歌儿跑了七八百。

也有交流种田经验的歌谣如:种田莫种剜泥巴丘,弯犁弯耙弯梭头,养儿莫说弯家女,弯床弯被弯枕头。


会唱古人名的多为那时候读过两年私塾的“文化人”,只有他们懂得先生灌输的有关古人的名字和经历过沙场的事,所以,信口拣来:

“一上车来脸朝东,东面有个杨令公,七个儿子八只虎,两个女儿赛蛟龙。”

“鲁班定计过大江,书行说过鲁国方,六郎要斩杨宗宝,宗宝难舍穆家庄。”

“曹梦德马上一声短叹,脚踏蹬手扳鞍口喊黄天,在洛阳领人马八十三万,取荆州灭刘备待下江南。”

“三国英雄数马超,孔明算计他最高,赵云英雄浑身胆,张飞喝断当阳桥。”

“石榴花开叶叶多,子龙领兵长坂坡,不要刘备来作主,不怕曹将人马多,杀得鲜血流成河。”

“闪断了,闪断了,张果老骑毛驴闪断了当阳桥,闪断了旧桥新桥换,脱了蓝衫换紫袍。”

“你不来该我来,十多鲜花九朵开,还有一朵未开开,韩湘子修行未回来。”

等等。


还有的既是古人名又是谜底:穆桂英摆下圆门大阵,司马懿司马思把守江门,薛仁贵穿白袍趟进趟过,孔夫子想偷逃万万不能(箩筛筛面,白面筛下去了,麸子却留在筛子里)

唱谜语的歌谣大多是日常生活中常见的东西,比如:日落寅时来怀胎,半夜子时生下来,儿出辰时得了病,正当午时土中埋(露水珠)

身在青山一大蓬,倒在水里水有红,每逢接客先接它,它也不在酒席中(茶叶)

一条白龙卧乌江,乌江没有白龙长,白龙吸饮乌江水,乌江水干白龙亡(点灯的灯草)

身在青山叶里藏,身穿黄莽背驮抢,豺狼虎豹我不怕,只怕秋后一仗霜(毛瘌子)

黄皮姐儿一溜沟,细皮白肉在里头,一辈子没见过亲丈夫,生的娃子像黑柴头(小麦里面的蚴虫)

姐儿歌是男人和女人们最爱唱的,也是最煽情的,尽管那个年代是如此的贫穷与劳累,而渴望爱情的脚步是什么也阻挡不了的,因为这世界就由男人和女人组成。


下面选几首以飨读者。

姐儿门口一棵槐,手扳槐枝望郎来,我问姐儿望什么,我看是家槐是野槐,差点说出望郎来。姐儿门上一棵椿,手扳椿枝望亲人,我问姐儿望什么,我看是香椿是臭椿,差点说出望亲人。

姐儿带信叫去玩,亲哥回信不得闲,白天领工藿秧草,晚上车水救青苗,哪来闲心把姐瞧?姐儿带信我没来,恐怕姐儿见了怪,走上前来双跪地,姐儿笑一哈我起来。

叫我笑来笑不成,除非跪到明早晨,哪儿有来到哪去,旁处没得我这儿寻,小奴不是菜园子门。

亲哥一见怨气生,叫我跪来跪不成,拍拍打打自起身,前头有个观音庙,庙里有个观世音,比你小女子强十分。

一见亲哥怒气生,开个玩笑当个真,你在街上打壶酒,奴在厨房杀鸡鹅,红罗帐里来起和。

小小船儿顺江下,姐在河岸喊吃茶,风大浪大拢不了岸,口干不喝姐的茶,蜜蜂不采罢园花。喊你吃茶不吃茶,有言无礼骂奴家,有朝一日翻船死,口啃黄土背驮叉。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在唱“姐儿”歌时,女人把腔调变的柔柔的,娇羞的,怒嗔的,而男人则故意拖长腔调,对女人唱的含情默默不屑一顾,换班休息时,身大力不亏的女人们常常逮住一个目标,按的按头,扯的扯腿,奶孩子的女人则掀起衣襟按着胀鼓鼓的奶子,一股股乳汁喷向那男人的脸和嘴,直到他求饶为止。


(好像不是这种,但原理是一样的)

那时候,有的生产队车水的田少一些,而有的则相应的多一些,大队干部会见机行事,调派水车和劳力去支援,那个场景相当热闹,歌声此起彼伏。为了插上秧或救青苗,车水人有时甚至要熬几天几夜,疲劳的人们倒在田埂上就睡的很香,直到队长熬的破锣嗓子一喊叫:“同志们,莫松劲儿,不求神,不靠天,人的力量胜过天呐!河水翻山岗,气死老龙王啊!”尽管人们眼皮子还在打架,经队长一吆喝,上了水车,锣鼓一敲响,歌儿又在山谷与田畈中回荡起来:

吃了烟要动身,莫把地下坐个坑,忙时比不得闲时候,棒槌落地也生根。

车儿不转水不流,两头两脑没浇油,两头两脑油浇上,车干黄河断了流。

在那个生产力低下的艰苦岁月里,人们硬是凭着古老的工具,凭着一双脚板,凭着顽强的毅力,和着一首首歌谣使一块块缺水望天收的荒田变成丰收的良田。车水是辛苦的,无奈的,而在车水时能吆上几声号子,唱上喜爱的歌谣,人们又是快乐的。

随着七十年代抽水机的出现,人们就再也没有车过水,当那些水车被人们“肢解”后送往生产队的豆腐铺填灶时,车水人虽留恋却淡然,毕竟随形势的发展它已失去了价值。

光阴如梭,昔日的车水情景不再投影大地,男人女人那透着机智野性高亢嘹亮的嗓音也不再随山风阵阵,飘荡在家乡的小河里,女人的秀发里,男人的胡茬里,而曾经古老的车水歌谣却留在了那个年代许多人的记忆长河里……


《作家洪与》平台微信号:hongyu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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