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芳
专栏作者
汉字书写者
芒果园读书会发起人
在废话连篇的现代，我更怀念大音希声的远古；上周，芒果台组织了三天关于新媒体的讲座，退休的北京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教授彭波，聊了他当年在信息部管理微博的经历，他说，微博的大V，并不是上面管死的，而是自己把自己灭了。
为什么呢？原来许多知名博主，祖坟上并没有冒烟，平时生活中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话语权，他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突然有一天会坐拥三军，比如薛蛮子就曾说过，他每天早上起来，看到粉丝的留言，就像是皇帝批改奏章一样的感觉。不少大V也许在某一个领域说了几句深得人心的话，于是就被众人捧到云端，既然上了云端，自然不愿意轻易下来，微博还得照常更新，只好熟悉的，不熟悉的领域，都要发表一下言论，否则我的粉丝会看不起我。但他毕竟不是万能的，哪能什么都懂，于是就会经常爆出各种经不起推敲的言论，即使网上骂声一片，也不得不为了维持自己的颜面，将错误坚持到底。因而，许多博主还没有活到后天，却早已气数已尽，疯魔至死。
这几天我一直心绪难平，老子的《道德经》5162个字，孔子的《论语》11705个字，佛经上万卷，但佛陀生前却一个字没写，所有的佛经都是弟子们回忆他生前的话语记录下来的。他们都是智慧的古圣先贤，却只留下这少许的文字。而我们每天却不知道要说多少废话。
有一本书叫《文字的力量》，它也提出了一个有趣的问题，为什么那些轴心时代的圣贤们，他们靠思想名垂青史，却偏偏不留下文字呢？这几天我一直心绪难平，老子的《道德经》5162个字，孔子的《论语》11705个字，佛经上万卷，但佛陀生前却一个字没写，所有的佛经都是弟子们回忆他生前的话语记录下来的。他们都是智慧的古圣先贤，却只留下这少许的文字。而我们每天却不知道要说多少废话。
有一本书叫《文字的力量》，它也提出了一个有趣的问题，为什么那些轴心时代的圣贤们，他们靠思想名垂青史，却偏偏不留下文字呢？
《左传》中曾提出“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谓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是多少成功人士的标配。老子、孔子和佛陀，他们如果想写点什么，换成今天也都是大V级的意见领袖。老子是一个国家级图书管理员，每天与书为伴，可能没啥仕途的追求，佛陀是王子，也享尽了人间富贵，可孔子不是官瘾挺重的吗？他也一字不写，这是为啥呢？
孔子身处动荡年代，厚古而尊上，面临传统崩溃，他曾说，述而不作，信而好古，因而不提倡创作。
老子守拙，他说，道可道，非常道，认为任何事物一旦语言固定下来，真理就会成为谬说，因此，也不提倡过多的言论。
对这个问题，同时代的古希腊的苏格拉底，也说得很有道理：
他说，文字使语言失控。一件事一旦被写下来，不论什么内容，到处都会流传的，既会传到能看懂的人的手里，同样也会传到无关的人手里。文字本身并不知道如何与正直的人说话，也不知道如何不与邪恶的人说话。因为文字没有自卫或自救的能力。
不得不说，苏老师看问题的角度相当独特，他不仅看到文字的工具作用，他还看到了这个工具不可控的一面。一旦写下一行字，它就会超出你的控制，走到陌生人那里，甚至是邪恶的陌生人那里，得到无数个版本的解读。但要命的是，它还是你写的，你脱不了责任。
说到底，被误解，几乎是所有表达者的宿命。
在黑白颠倒的年代，同样的文字，是鼓舞人心，还是妖言惑众，还真的难说。
可为什么还是有很多人，明明水平很一般，还那么热衷地去出书立传呢？先别着急说是利益的驱使，康奈尔大学的一位叫戴维·邓宁（DavidDunning）的心理学家，和他的研究生贾斯汀·克鲁格（JustinKruger）做了一项研究，他们的研究方向就是：为什么一知半解的人反而能有这么大的自信心。
最后他们得出结论，越没能力的人，反而越能高估自己的能力。而那些真正水平高的人，反而还低估了自己的能力。越进步的人越虚心，越落后的人越骄傲。你越不知道，就越不知道自己不知道，尤其是自恋和外向的人特别容易高估自己。
写到这里，我的脸已有些发烫，为了在丛林中生存，我们总在证明自己有知，而证明自己的无知是多么地艰难。我此时也有一个像乔布斯一样的愿望，愿意用我所有的财富，换回一次跟苏格拉底喝下午茶的时间。当然，由于我财富太少，这个交易严重不对等，估计排队取号已经到了新中国成立八十周年。
后 记
当我把这些文字分享时，一位书友调侃说，“圣贤一个个都挺狡猾的，既要弟子和弟子传承，又不愿意立字为据，怕留把柄于后世，就想出这么个损招，让弟子们背锅，弟子们忍辱负重，替师傅们传承文脉，扬名立万的是师傅们，收得盆盈钵满的是却是徒子徒孙们，这真是一笔千秋万代的好生意”。
这看上去真是一个有趣而荒诞的猜想，不过正如莎翁所说，一千个观众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相对那些绝对标准的答案，我更愿意听听不那么墨守成规的解读。
苏格拉底曾说，我唯一的知道，就是我不知道。知道自己不知道，是所有好奇心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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