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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杯”征文获奖作品│苏雨景:拜别婆母冯登美(组诗)

娘亲杯”征文

选登

首届“娘亲杯″全国征文大奖赛
诗歌组金奖

冯登美走后,我

一个随时准备回家的人

从未踏上过真正的归途

安琪:每一个个体生命都应得到足够的尊重与怀念,因为苏雨景,我们记住了冯登美,乡村大地平凡普通的女性,她的一生,亦是大多数人的一生。

拜别婆母冯登美(组诗)

苏雨景(山东)

    荒草满院   

吱呀一声,邢家村116号的门开了

院落里,久无人迹,荒草

正漫过冯登美搭起的葡萄架

漫过冯登美栽种的蜀葵

向着天空疯长,一丛高过一丛

像是要把冯登美从那里接回来

   杏树有灵  

那棵杏树也是冯登美的

春天的时候,花朵白晃晃一片,像雪

满树的蜜蜂嗡嗡地唱啊

冯登美就坐在树下面绣鞋垫

她把杏花绣在鞋垫上,把蜜绣在鞋垫上

她一针一线地绣,一针一线地苍老

直到儿孙们慢慢长大

纷纷从故乡启程,奔赴他乡

冯登美深信,不论走到哪里

他们都踩着花的香,蜜的甜

     簸   箕    

堂屋的一角,它如此安静

没有了冯登美的抚摸,它身上落满了灰尘

多年了,冯登美就是用它

小心翼翼地分拣那些粮食

把它们与稗子分开,与石子分开

就像是把甜与苦分开

把日子与风霜分开,与苦难分开

簸箕把冯登美的手磨出了茧

冯登美的手把簸箕磨掉了皮

她就用布修补簸箕被磨损的地方

戴着老花镜,一丝不苟

尽管,没有什么可以修补冯登美被磨损的部分

木梳上的白发

断齿上,还挂着冯登美的白发

光影中,透出慈祥之意

它重新回到冯登美的鬓边

重新回到斑驳的光阴里

回到鲁北平原开阔的景深中

那里,有庄稼拔节的声音

也有一个妇人的血汗味

有鸡犬隐于暮色

也有一个妇人用炊烟传递的深情

有风雪大于村庄

也有一个妇人像护住幼畜一样护住命运

她的头发就是那样白的

白过棉花,白过炊烟,白过雪

那一刻,我紧握木梳

就像握住冯登美的一部分

我一用力,她的体温

就通过掌心传了过来

那么多的叶子落下来

冯登美走后

那么多的叶子落下来

秋风不肯收手,越过田垄

继续把它们往沟渠的下面推

往枯草的深处推

所有的萌动、青葱、衰老

贫穷、困顿,都被悉数收回

离开了苦抱一生的枝头

像是走出了遍布漩涡的暗河

透过渐凉的初秋

我看见更深的轮回正在路上

来年的新叶,新蕾,环生的险象

和所有神秘的力量,正在路上

此刻,作为宿命里的一环

我,一个深陷怀念的人

感觉没有什么比轮回更深刻、苍凉

一支秸杆站在旷野中

西风带走了秋实,站在旷野中

它的残躯已毫无生机

那逝去的,一切

纷纷生出轻微的涟漪

簇拥着衰草,黄昏

收拾起最后的愁绪

它让自己回归到必然的秩序

偶尔有雁群从平原启程

向南飞,它便出神地凝望

心里想,这世界越来越冷了

它抖落满身的尘土

准备着被付之一炬

一想到那些子嗣

将替代它在来年发出的生机

它是那么动容于自己

平庸的一生

    锁    头     

掩上门,门环响动的声音

更像是铁在哭泣

黑漆漆的木门前

我又看到冯登美了

她正垫起脚尖,用右边的门环串起左边的门环

再用锁头咔吧一下锁住

锁住了宅院,锁住了春天

锁住了记忆中最温暖的段落

一把锈迹斑斑的锁头前

我们再次陷入了失语

从午后的角度看过去

女儿的面庞酷似冯登美

生命的轮回有如神启

女儿用稚气的臂膀挽起我

就像冯登美用右边的门环串起左边的门环

走在最后的乡土上,我心中默念

冯登美,你看到了吗

我们已经互为关锁,生生不息

被夜雨遮蔽的部分

此夜,只有三种声音

滑过山脊的雷声

屋角的雨声

草际的虫鸣声

它们齐聚窗前

和声里伸出微凉的触角

抚慰我安睡,如果我可以安睡的话

一些词语的闪电

默默地退回到云里,不然

它们会在我的体内引爆新的雷鸣

夜很深,思念很深

我用夜色遮住自己

只有光,才会懂得被黑暗掩埋的滋味

  听见故乡  

如此细碎,像瓠蔓爬上窗棂

像有人在一叉一叉堆高麦垛

像有人从柴棚中取薪生火

像炊烟涂改着天际的晚霞

像微风抚过不息的漳河

黄昏是寡言的母亲

令万物陷入慈悲与安祥

山路闻鹧鸪

在异乡的上空听到这样的一声鸣叫

令人顿生恍惚

我置身的山径突然打开了

另一道幽深,久别的事物开始显现

冯登美走后,我

一个随时准备回家的人

从未踏上过真正的归途

只有在这些偶然的遇见里

心,才会蓦地往回走

山风吹来,我用力挺了挺树的腰身

借着晨光抖了抖,又抖了抖

落下几片飞鸟一样的光阴

马启代:生活的细微处和情感的精微处常常是当下诗歌的缺失处,你看,作者融入了多少真挚的情感才将哀痛化为平朴的叙述,甚至显不出用功的痕迹。好诗是疼出来的,信然。

附:“首届‘娘亲杯’全国征文大奖赛”征文揭晓

主办单位

我们娘的形象太老了,只有孟母与岳母,到近代,只有艾青的大堰河,但也是封建地主的奶娘,所以我们认为主办首届“娘亲杯”至少是有现实意义的。


点击进入:首届“娘亲杯″全国征文大奖赛征稿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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