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着活？还是忙着死？

文/疯子范 编辑/稻香居人

太阳又在这个城市的上空走了一遭后，逃到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地上的天空黑了，头上的天花板亮了。

不想就此睡去，于是寻找一种方式，极力牵住时间的手。

我坐在大排档的酒桌边，任啤酒从嘴边直达胃部，就如往一个空洞的容器里面注满水，对酒的冰冻与苦涩没有了曾经的反感，即使是刚从烤炉里出来的烫手生蚝，也没有刺激到我的舌尖。

熟悉的街道依旧在这样的夜晚热闹非常，摊贩们开始了他们一天中最繁忙的时刻，那些露着白皙长腿的女人们，反复地在地摊上试穿凉鞋，为到来的夏天做准备。

我喝着啤酒，闪烁的招牌灯在我脸上扫来扫去，我只得转过脸看路边的男男女女，镶着花边的高跟鞋，硕大摇摆的耳坠，花色层叠的超短裙，暧昧醒目的刺青，以及夸张的步伐，放肆的笑声，充斥到我的感官当中。

我看着，我听着，眼前就是一张可以动的生活画面，但我的思维突然停止了，不是因为眼前妩媚的夜，也不是因为这醉人的酒，而是因为白天听到的一番话。

中午受邀与别人一起吃饭，一位年近不惑的老板大发感慨：老婆娶了，孩子生了，有房子住了，有车开了，大概可以等死了。一有钱的女人似乎不赞同，辩驳说：我总觉得还有很多事没做，只想活得越久越好。

每一个人都会想到生与死的问题，每一个人也都会想活着应该做点什么？但是面对这些问题时，我们经常会受到某种阻碍，一如我现在停滞的思考。

有些问题永远没有答案，有些追问注定让人失望，所以郑板桥告诫人们难得是糊涂。但生活中我们始终想做一个智者，甚至想着要主宰命运。

西方人相信，人是由上帝创造的，但是上帝忽略了一个问题，他在那七天的时间里一味地创造，却没有为创造物的死亡做任何的指导，于是人类始终在这个问题上迷惑不解，甚至连“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到哪里去”之类的疑问都成为了生命的最大难题。

在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有一句话，“有人忙着活，有人忙着死”，这概括了那个老板与女人的看法，把对解答不了的问题转换成忙碌的表象。

我们都在忙碌着，该忙些什么？一个四十岁的男人，把娶老婆生孩子住房开车当成生活的全部，当这些完成之后，他发现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开始忙着死。一个脸上印刻了岁月痕迹而又风韵尤存的女人，隐隐感觉到还有许多未知的事情在等待她，努力地忙着活。而我所知道的是，忙着死的人，他正活着，忙着活的人，他总会死去，相同的是，他们都在生与死的这个时间段忙碌。

一个悲观的看法是，生是最残酷的，因为一出生就迈向死亡，一个乐观的看法是，死是最完美的，因为死亡将生命转化为永恒。第一种看法只关注活着本身，是生与死的困惑之源。而第二种看法关注生命过程，就如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里面说道的，死并非作为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我认为，上述两种看法都不是绝对的，我们有时是第一种看法，有时会有第二种看法，就如我现在电脑上打下这些字时，我的看法是模糊的，不确切的，而表象就是我手指的运动。

当我身在大排档时，我与我身边的一切，都是时间的一个表象，烧烤档上飘来的诱人香味，擦身而过的漂亮女人，或淡去，或消失，因为我抓不住时间，也就抓不住这一切。

这样的夜，反复地进行着，这个城市的生活，不停地变化着。站在生命的某个时间段里，我似乎能看到未来，看到终点，也许是60岁，也许是80岁，或者是100岁，而那个终点之后，夜反复进行，城市不停变化，这个坐在大排档喝酒的我，消失在日子里。

忙着活也好，忙着死也好，我们都能看到自己的终点。在没有消失的日子，我们依旧要在每个早晨醒来，每个工作日上班，与许多人打电话，与各种人见面。

我牵不住时间的手，我只能跟随时间一起走。于是我走出大排档，迈出了轻盈的步伐，打算洗一个清凉的冷水澡，来迎接到来的夏天。而且，我期待着这个阳光灿烂的季节，生活多彩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