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五律《正月三日归溪上有作简院内诸公》读记

（小河西）

这首诗作于永泰元年（765）正月初三（立春日）。【《旧唐书-代宗记》：“永泰元年正月癸巳朔，制曰：……可大赦天下，改广德三年为永泰元年。”】时杜甫仍在严武幕府任职。立春日回草堂，有感而作。

正月三日归溪上有作简院内诸公（杜甫）

野外堂依竹，篱边水向城。蚁浮仍腊味，鸥泛已春声。

药许邻人斸，书从稚子擎。白头趋幕府，深觉负平生。

浮蚁：酒面上漂浮的泡沫；借指酒。《南都赋》（汉-张衡）:“酒则九酝甘醴,十旬兼清，醪敷径寸，浮蚁若萍。”唐刘良注:“酒膏径寸,布于酒上，亦有浮蚁如水萍也。”《拟挽歌辞》（东晋-陶潜）：“春醪生浮蚁，何时更能尝？”《自适》（唐-郑谷）：“浮蚁满杯难暂舍,贯珠一曲莫辞听。”

腊味：《丁卯除夜》（宋-冯山）：“酒香添腊味，夜气杂春寒。”

春声：春天的声响。如春水流响、春鸟鸣啭等。《侍从宜春苑》（唐－李白）：“春风卷入碧云去，千门万户皆春声。”《和乐天早春见寄》（唐－元稹）：“雨香云淡觉微和，谁送春声入棹歌？”

斸（zhú）：砍、挖；大锄。《戏赠无本》（唐-孟郊）：“天高亦可飞，海广亦可源。文章杳无底，斸掘谁能根。”《题韦隐居西斋》（唐-许浑）：“斸药去还归，家人半掩扉。”

擎（qíng）：举；执持。《野人送朱樱》（杜甫）：“忆昨赐沾门下省，退朝擎出大明宫。”

负平生：《登蓟丘楼送贾兵曹入都》（唐-陈子昂）：“东山宿昔意，北征非我心。孤负平生愿，感涕下沾襟。”《终南山双峰草堂作》（岑参）：“曩为世人误，遂负平生爱。”

大意：野外的草堂靠着竹林，篱边的溪水流向城中。酒上的浮沫仍飘散着腊月的味道，鸥鸟浮游，响起哗哗的春水流声。药圃的药任由邻人挖走，正在书写的简，随着幼子高擎。白发暮年又到幕府任职，深切感到辜负了平生。

诗意串述：此诗首联写景。野外草堂依竹，篱边溪水向城。（居处有水有竹。美景。“依”、“向”二字意深。）次联记归村感觉。酒中浮沫，仍是腊酒味道。溪上鸥鸟浮游，春水哗哗作响。（过年味道。春天气息。）三联写村中生活。杜甫有一药圃，允许邻人取用。杜甫写诗时也任随孩子举着书简。（“许”、“从”二字意深。杜甫要的是种药养花和天伦之乐。）从前三联看，杜甫很喜欢草堂惬意的生活。末联写感慨。我一个白发老者，不在草堂享受如此惬意的生活，真是有负平生所愿啊！（白首之人该在野外依竹，不该“向城”“趋幕府”。）杜甫特意将这想法写给“院内诸公”，似要告诉他们：老夫对幕府趋走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