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七绝《存殁口号二首》读记

（小河西）

存殁口号二首

席谦不见近弹棋，毕曜仍传旧小诗。玉局他年无限笑，白杨今日几人悲？

原注：道士席谦善弹棋，故曰玉局。

郑公粉绘随长夜，曹霸丹青已白头。天下何曾有山水？人间不解重骅骝。

原注：高士荥阳郑虔善画山水。曹善画马。

广德二年杜甫在成都听闻郑虔病亡消息；也是广德二年杜甫在成都见到曹霸。由此推测，此诗作于广德二年后。存殁（mò）：生死。口号：随口吟作，古诗中有很多“口号”。如：杜甫有五律《晚行口号》。

席谦不见近弹棋，毕曜仍传旧小诗。玉局他年无限笑，白杨今日几人悲？

席谦：道士。事迹不详。据广德元年（763）秋杜甫在梓州诗《章梓州水亭》原注，杜甫在梓州见过席谦。

弹棋：古代博戏之一。《西京杂记》卷2（汉-刘歆）：“成帝好蹴鞠，群臣以蹴鞠为劳体，非至尊所宜。帝日：'肤好之，可择似而不劳者奏之。’家君作弹棋以献，帝大悦。”魏文帝曹丕曾有《弹棋赋》。《弹棋经》（晋人-徐广）：“二人对局，黑白各六枚，先列棋相当，下呼上击之”。唐时弹棋盛行。《弹棋歌》（唐-李颀）：“崔侯善弹棋，巧妙尽于此。”《别韦参军》（唐-高适）：“弹棋击筑白日晚，纵酒高歌杨柳春。”

毕曜：杜甫诗友。杜甫乾元元年（758）在长安写过一首《偪仄行赠毕曜》。时毕曜居长安，与杜甫为邻。乾元二年（759）杜甫在秦州写过一首《秦州见敕目…凡三十韵》。时毕曜刚擢监察御史。后毕曜被贬。本诗写作时，毕曜已亡。

玉局：棋盘的美称。《灯》（唐-李商隐）：“锦囊名画掩，玉局败棋收。”

白杨：《古诗十九首》：“驱车上东门，遥望郭北墓。白杨何萧萧，松柏夹广路。”唐李善注：“《白虎通》曰：庶人无坟，树以杨柳。”《义川公主挽词》（唐-顾况）：“月边丹桂落，风底白杨悲。”

大意：近来再没见席谦弹棋，毕曜原来写的小诗还在流传。想起以前一起弹棋时无数的笑声，看到墓地的白杨还有几人悲伤？

郑公粉绘随长夜，曹霸丹青已白头。天下何曾有山水？人间不解重骅骝。

郑公：郑虔（691-763）。杜甫挚友。郑虔生平见《杜甫五律“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十首”读记》。

粉绘：彩色的图画。《画石》（唐-刘商）：“苍藓千年粉绘传，坚贞一片色犹全。”

长夜：漫长的夜；指人死后埋于地下，永处黑暗之中，如漫漫长夜。《饮酒》（东晋-陶潜）：“披褐守长夜，晨鸡不肯鸣。”《三良》（魏-曹植）：“揽涕登君墓，临穴仰长叹。长夜何冥冥，一往不复还。”

曹霸（704-770）：唐画家。擅画马。成名于开元年间。《历代名画记》（唐-张彦远）：“曹霸，魏曹髦之后。曹髦画称于后代。霸在开元中已得名。天宝末，每诏写御马及功臣，官至左武卫将军。”广德二年（764）杜甫在成都或曾见到流落蜀地的曹霸。【参见《杜甫七古“韦讽录事宅观曹将军画马图”读记》和《杜甫七古“丹青引（赠曹将军霸）”读记》】

山水：指山水画。《奉和李右相中书壁画山水》（唐-孙逖）：“庙堂多暇日，山水契真情。”

骅骝：穆王八骏之一；指骏马；喻异才。《庄子-秋水》：“骐骥骅骝，一日而行千里。”《奉简高三十五使君》（杜甫）：“骅骝开道路，鹰隼出风尘。”

大意：郑公已走入漫漫长夜，曹将军也已年老白头。郑公殁后，天下哪还有山水佳作？曹将军已老，人间也并没谁懂得丹青骅骝！

前章写席谦和毕曜。棋友席谦、诗友毕曜去世均不太久。当年吟诗弹琴时的笑声犹在耳边，然而，这才多长时间啊，再也没几个人为他们悲伤。后章写郑虔和曹霸。山水画名家郑虔已殁，郑虔之后再没山水画名作。画马高手曹霸已老。虽曹霸还能画，但人间有几人懂得并看重他画的骅骝？此处似乎双关。骅骝不仅指曹霸所画之马，也指席谦、毕曜、郑虔、曹霸这样的人才。此处似乎蕴含自伤之意。人们不懂得也不重用“骅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