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七律《有客》读记

（小河西）

有客

幽栖地僻经过少，老病人扶再拜难。岂有文章惊海内？漫劳车马驻江干。

竟日淹留佳客坐，百年粗粝腐儒餐。不嫌野外无供给，乘兴还来看药栏。

此诗作于上元元年（760），时杜甫49岁，居成都草堂。

幽栖：隐居。《夏日还山庭》（陈-江总）：“独于幽栖地，山庭暗女萝。”《奉酬严公寄题野亭之作》（杜甫）：“奉引滥骑沙苑马，幽栖真钓锦江鱼。”

文章：诗文。杜诗习用。《旅夜书怀》（杜甫）：“名岂文章著，官因老病休。”《戏为六绝句》（杜甫）：“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

漫劳：劳驾。《卫叔卿不宾汉武帝》（唐-李翔）：“涉险漫劳中禁使，投壶多是上清人。”

干：岸边。江干、河干。《伐檀》（诗经）：“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之零陵郡次新亭诗》（梁-范云）：“江干远树浮，天末孤烟起。”

竟日：全天。《咏画屏风》（北周-庾信）：“竟日会春台，芙蓉承酒杯。”《独坐》（杜甫）：“竟日雨冥冥，双崖洗更青。”

淹留：《离骚》（屈原）：“时缤纷其变易兮，又何可以淹留。”《古曲》（汉-王褒）：“青楼临大道，游侠尽淹留。”《春日游罗敷潭》（李白）：“淹留未尽兴，日落群峰西。”

粗粝：粗粮。形容茶饭粗劣。《题山中别业》（唐-李端）：“生涯只粗粝，吾岂讳言穷？”

腐儒：迂腐的儒生。《惟汉行》（晋-傅玄）：“健儿实可慕，腐儒安足叹。”《草堂》（杜甫）：“天下尚未宁，健儿胜腐儒。”

供给：此指茶点酒菜。《负薪行》（杜甫）：“十有八九负薪归，卖薪得钱当供给。”《池上闲吟》（唐-白居易）：“莫愁客到无供给，家酝香浓野菜春。”

药栏：芍药之栏；泛指花栏。《和竹斋》（梁-庾肩吾）：“向岭分花径，随阶转药栏。”《春过贺遂员外药园》（唐-王维）：“前年槿篱故，新作药栏成。香草为君子，名花是长卿。”

大意：俺栖身之地偏僻少有人来，俺年老多病需要搀扶难以再拜。（迎客。很客气。）俺岂有名动天下的诗作，空劳你车马远来江边。整日挽留贵人坐客，俺从来只有腐儒吃的粗茶淡饭。如果不嫌野外没有好酒好菜，高兴时还来看俺的花园。

诗意串述：这首诗首联写迎客。隐居之地偏僻，客人很少。因老病需搀扶，不行再拜之礼。（客套。）次联寒暄。俺哪有什么惊动海内的诗作，让您白白车马江边。三联待客。竟日淹留，只有粗茶淡饭。末联送客。欢迎再来。时间推移次序井然。写接待一个不熟悉的慕名而来的贵客。杜甫在当时虽不像李白、王维名气大，但还是有一定知名度。初到成都，当地一些有身份的人很可能来造访索诗。这首诗是对这样一次造访的真实记录。虽都是客气话，也都是实在话，但杜甫骨子里的清高自负还是隐约可见。“岂有文章惊海内”并非只是自谦。“百年粗粝腐儒餐”似乎也有自伤。（后二联不合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