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李商隐七律《行次昭应县道上…》读记

李商隐七律《行次昭应县道上…》读记

（小河西）

行次昭应县道上送户部李郎中充昭义攻讨

将军大旆扫狂童，诏选名贤赞武功。

暂逐虎牙临故绛，远含鸡舌过新丰。

鱼游沸鼎知无日，鸟覆危巢岂待风？

早勒勋庸燕石上，伫光纶綍汉廷中。

题注：会昌三年，昭义节度使刘从谏卒，子稹拒命，自为留后，诏成德、魏博、河东、河阳合兵讨之。

唐武宗会昌三年（843）四月，昭义镇节度使刘从谏死，其侄刘稹（zhěn）抗拒朝命自立。宰相李德裕坚决主张攻讨。朝廷调集八镇兵马，从四面向昭义军进伐。（昭义军节度使，领有泽、潞、邢、洺、磁五州。治潞州。）

户部李郎中或是诗人一位友人，在这次讨伐刘稹的军事行动中，临时担任（充）昭义攻讨相关职务。诗人在昭应县留宿的路上遇到了他，写了这首送别诗。此诗或写于会昌三年八月前。

首联：将军大旆扫狂童，诏选名贤赞武功。

将军：《资治通鉴》：“（六月）诏王元逵、李彦佐、刘沔（miǎn）、王茂元、何弘敬以七月中旬五道齐进。”（七月）“德裕因请以天德防御使石雄为（李）彦佐之副，俟至军中，令代之。乙巳（十八日），以（石）雄为晋绛行营节度副使，仍诏彦佐进屯翼城。”此处将军应指“晋绛行营”主使李彦佐或石雄。

旆（pèi）：军中大旗。

狂童：轻狂顽劣的少年；狂悖作乱的人。《褰裳》（先秦-诗经）：“子惠思我，褰（qiān）裳涉溱（zhēn）。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送张道士序》（唐-韩愈）：“臣有平贼策，狂童不难治。”《乱后却至近甸有感》（唐-韩偓）：“狂童容易犯金门，比屋齐人作旅魂。”

诏选：皇帝下诏任命。《献鄜（fū）坊丘常侍》（唐-许浑）：“诏选将军护北戎，身骑白马臂彤弓。”

名贤：指户部李郎中。

赞武功：辅佐军事。《乐十曲》（隋-无名氏）：“文赞百揆。武镇四方。”《长安杂题长句》（唐-杜牧）：“舐笔和铅欺贾马，赞功论道鄙萧曹。”

大意：皇上下诏选调李郎中这样的“明贤”去赞助军事，协助将军率兵扫除刘稹这个“狂童”。（“扫”字，为全诗定下了豪壮的基调。）

颔联：暂逐虎牙临故绛，远含鸡舌过新丰。

虎牙：汉代有虎牙将军官衔，这里代指行营主将。《汉书-宣帝纪》：“云中太守田顺为虎牙将军，…咸击匈奴。”《新唐书-朱滔传》：“左右将军曰虎牙、豹略，军使曰鹰扬、龙骧。”

故绛：春秋时晋国曾经的都城。唐朝时为翼城县。时“晋绛行营”所在地。

鸡舌：香名，即丁香。汉代尚书郎朝奏时须口含鸡舌香。李郎中乃尚书省户部郎中。故说“远含鸡舌”。《李定言自殿院衔命归阙…》（唐-许浑）：“才归龙尾含鸡舌，更立螭头运兔毫。”

新丰：指昭应县。昭应县由新丰、万年二县分出，这里不称昭应而言新丰，是为对仗押韵。

大意：说你作为尚书省的户部郎中这次路过“新丰”（即昭应），是暂时跟随攻讨主将去“晋绛行营”。（“暂逐”有临时充任之意，也表明作者对这次军事行动前景乐观。）

颈联：鱼游沸鼎知无日，鸟覆危巢岂待风？

鱼游鼎沸：比喻叛军刘稹像开水锅中的游鱼，挣扎不了多久。《后汉书-张纲传》：“若鱼游釜中，喘息须臾间耳”。

危巢：指高树上的鸟巢。《鸱鸮》（先秦-诗经）：“予室翘(qiáo)翘。风雨所漂摇。”（翘翘：危而不稳貌。意思是“我的巢儿垂危，正在风雨中飘摇。”）《鹊》（唐-李峤）：“危巢畏风急，绕树觉星稀。”

鸟覆危巢：鸟巢因建于弱枝而倾覆。喻处境极端危险。

大意：刘稹叛军如开水锅中的游鱼，不会有几天日子了，又如高树上飘摇的鸟巢，哪里还等得到风吹。（李商隐很乐观，实际上刘稹之乱直到会昌四年才平定。）

尾联：早勒勋庸燕石上，伫光纶綍汉廷中。

勋庸：功勋。《周礼-夏官》：“王功曰勋，民功曰庸。”《后汉书-荀彧传》：“曹公本兴义兵，以匡振汉朝，虽勋庸崇著，犹秉忠贞之节。”《蓟门行》（唐-高适）：“蓟门逢古老，独立思氛氲。一身既零丁，头鬓白纷纷。勋庸今已矣，不识霍将军。”

勒…燕石：典“燕然勒石”。《后汉书-窦宪》：“宪惧诛，自求击匈奴以赎死。会南单于请兵北伐，乃拜宪车骑将军…。与北单于战于稽落山，大破之，虏众崩溃，单于遁走…。宪、秉遂登燕然山，去塞三千余里，刻石勒功，纪汉威德，令班固作铭。”（燕然山在今天蒙古国杭爱山）。

伫（zhù）光：伫望。意等候盼望。《望早日》（唐-朱庆馀）：“此时堪伫望，万象豁尘襟。”《卫州通判赵中舍》（宋-梅尧臣）：“况闻别乘至，佇望大河曲。”《覆刘肖川》（明-李贽）：“千万一来，佇望！”

纶綍（fú）：《礼记-缁（zī）衣》：“王言如丝，其出如纶；王言如纶，其出如綍。”后因称皇帝的诏令为“纶綍”。（綍即绳索。）指皇帝的命令，此处指皇帝封赏功臣的诏令。《酬燕公出湖见寄》（唐-赵冬曦）：“纶綍有成命，旌麾不可攀。”

汉庭：借指唐朝廷。

大意：早早像窦宪燕山勒石一样，早早立功归朝，受到皇帝的褒奖。

这首诗前二联叙事。首联说皇帝诏石雄那样的将军举旗平叛也诏你这样的“名贤”辅佐。颔联说你这次“过新丰”是要暂到“故绛”去辅佐军事，战争很快就要结束，您不久就可以回到尚书省继续“含鸡舌”。前二联先把事由说清楚。颈联发表直白的看法。说刘稹这小子不过是鱼游沸水没几天日子，不过是鸟覆危巢经不起一击。看来作者支持宰相李德裕积极平叛的政策。尾联说的是祝贺。既是对李郎中早日建功的祝愿，也是对这次平叛战争早日胜利的祝愿。总体而言，这是一首应酬之作。诗的主旨直白。但也是用典较多，体现了作者的一贯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