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五律《从人觅小胡孙许寄》读记

（小河西）

从人觅小胡孙许寄

人说南州路，山猿树树悬。举家闻若骇，为寄小如拳。

预哂愁胡面，初调见马鞭。许求聪慧者，童稚捧应癫。

此诗作于乾元二年（759），时杜甫客秦州。从人：指仆从。小胡孙：指小猴子。胡孙：猴的别名。《一切经音义》（唐-慧琳）：“猴者猿猴，俗曰胡孙。”猴是灵长目动物中一大类动物的统称，有几百种，其体型差别很大。有两百多千克的巨猴，也有只有几十克的微型猴。杜甫写的是一种微型猴。

人说南州路，山猿树树悬。举家闻若骇，为寄小如拳。

南州：南边的州。《发秦州》（杜甫）：“我衰更懒拙，生事不自谋。无食问乐土，无衣思南州。”

猿：猿和猴都属于灵长类但属于不同的科。自古以来，人们常将猿猴混称或连称。如：《白猿赋》（唐-李德裕）：“此郡多白猿，其性驯而仁爱，所止榛（zhēn）林不瘁（cuì），果熟乃取，不敢与玃（jué）相狎（xiá），猴亦畏而避之。昔傅休奕有《猿猴赋》，但悦其变态似优，以为戏玩，且不言二物殊性。余今作赋以辨之尔。”（瘁：毁。傅休奕：晋傅玄，字休奕。西晋初文学家。优：俳（pái）优。）

骇（hài）：马受惊；惊动。《说文》： “骇，惊也。”《广雅-释言》：“骇，起也。”《战国策-宋策》：“而国人大骇。”《捕蛇者说》（唐-柳宗元）：“哗然而骇者。”

小如拳：《天中记》卷60：“武夷山多猕猴，其小者仅如拳。《崇安志》”据查：世界上最小的猴子叫“侏儒狨（róng）”，南美洲才有。中国最小的猴子叫笔猴或墨猴，以前在福建武夷山可见到。唐时也许还有别的“小如拳”的猴子。

大意：听人说在南洲一带，树上到处挂着山猿。全家人听后感到震惊，请给俺家寄一个“小如拳”的过来。

预哂愁胡面，初调见马鞭。许求聪慧者，童稚捧应癫。

哂（shěn）：微笑；讥笑。《论语-先进》：“夫子何哂由也？”《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李白）：“学剑翻自哂，为文竟何成。”《戏为六绝句》（杜甫）：“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

愁胡：胡人深目，状似悲愁。多用以形容鹰眼。《鲁灵光殿赋》（汉-王延寿）：“胡人遥集于上楹，…状若悲愁于危处。”《鹰赋》（晋-孙楚）：“深目蛾眉，状如愁胡。”《画鹰》（杜甫）：“㩳（sǒng）身思狡兔，侧目似愁胡。”

见马鞭：《景德传灯录》卷27：“佛云：'如世良马，见鞭影而行。’”《维摩经义疏》：“马有五种。第一见鞭影即得调伏。第二得鞭乃伏。第三以利锥刺皮乃伏。第四穿肉乃伏。第五彻骨乃伏。”《月夜偶成》（宋-慕容彦逢）：“真马不须鞭影露，本来谁道有迷云。”

大意：想笑猴子那似胡人一样的脸，想看首次调教它时如何面对马鞭。请答应给寄一个聪明的，孩子们捧在手上会笑到发癫。

诗意串述：这首诗乃即兴而作，无深意。前二联写全家“闻若骇”。或许正是杜甫一家准备离开秦州前不久，“从人”绘声绘色地讲了个听闻的“南州”的故事。说哪里“树树悬”挂着“小如拳”的胡孙。孩子们从没见过“小如拳”的猴子，听了后异常兴奋，纷纷要求寄一个过来。“从人”也答应寄个过来。当然这都是玩笑。这玩意是不好“寄”的。后二联写预想。大家虽没见过微型猴，但猴子的样子还是知道的。一想到猴子那张“愁胡面”，特别是想到猴子被调教时见到鞭子的那张“愁胡面”，大家就忍不住发笑。如果真的弄来一个聪慧的小胡孙，孩子们将其捧在手上逗玩，不笑疯才怪。（关于“胡孙”，柳宗元有一篇《憎王孙文》，是一篇政治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