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七古《戏作花卿歌》读记

（小河西）

戏作花卿歌

成都猛将有花卿，学语小儿知姓名。

用如快鹘风火生，见贼惟多身始轻。

绵州副使著柘黄，我卿扫除即日平。

子璋髑髅血模糊，手提掷还崔大夫，李侯重有此节度。

人道我卿绝世无。既称绝世无，天子何不唤取守京都？

花卿：指花惊定。上元二年（761）花惊定为“西川牙将”，即西川节度使牙军（衙兵）指挥官，时西川节度使兼成都尹为崔光远，东川节度使兼绵州刺史为李奂（时东川治所或是绵州，后改治梓州），东川节度副使兼梓州刺史为段子璋。这年四月，段子璋在梓州叛乱，李奂逃成都。崔光远率西川兵马助李奂平乱。花惊定作为“西川牙将”是平乱主要功臣。段子璋之乱五月被平定。但花惊定的将士“大掠东蜀”，皇上因“不能戢（jí）军”而罢崔光远职。崔光远十月卒。据本诗，李奂在平乱后重回东川。或秋冬之际，严武接替李奂节制东川，之后约在是年冬，严武又节制西川。花惊定在平乱后的结局不详。相关史料附后。

学语小儿：《南史-桓康传》卷30桓康：“随武帝起兵，摧坚陷阵，膂力绝人。所经村邑，恣行暴害，江南人畏之，以其名怖小儿。”

风火生：典“风火生”。形容快。《南史-曹景宗列传》卷55：“景宗谓所亲曰：'我昔在乡里，骑快马如龙，与年少辈数十骑，拓弓弦作霹雳声，箭如饿鸱（chī）叫，…觉耳后生风，鼻头出火。’”（典中“鸱”，杜甫代之以“鹘（hú）”。均属鹰。）

绵州副使：指东川节度副使兼梓州刺史段子璋。（杜甫称段为“绵州副使”，或可作为东川在开始时曾短时间治绵州的一个旁证。）

柘（zhè）黄：用柘木汁染的赤黄色，自隋唐始为帝王服色。《唐六典》：“自隋文帝制柘黄袍及巾、带以听朝，至今遂以为常。”《宫词》（唐-王建）：“闲著五门遥北望，柘黄新帕御床高。”

髑髅(dú-lóu)：死人头骨；死人头。《庄子-至乐》：“庄子之楚，见空髑髅。”《髑髅说》（魏-曹植）：“顾见髑髏，块然独居。”《洛川怀古》（唐-刘希夷）：“君看北邙道，髑髅萦蔓草。”

崔大夫：御史大夫西川节度使崔光远。李侯：东川节度使李奂。

绝世无：绝世无双。《白石郎曲》（晋）：“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大意：成都的猛将太常少卿花惊定，学说话的小孩都知其名。他用起来快如鹘鹰风风火火，只有见到贼多时，他才如燕身轻。东川副使段子璋在绵州黄袍加身自称梁王，我们的花将军一天就把他扫除平定。手提着子璋的血肉模糊的头颅，花卿一手掷给御使崔大夫。李奂可以再回东川去节度。人们说花卿绝世无双。既然绝世无双，天子为何不叫他去守京都？

诗意串述：此诗首4句为花卿简介。一个“成都猛将”，连学说话的小孩都知其威名。特点有两个：一是快。用时如“快鹘”。二是不怕贼多。越是贼多越是脚下生风。接着5句写花卿平乱。涉及到四个人。东川副使段子璋在绵州黄袍加身。花卿近日将其扫平。花卿把段的头颅扔给崔大夫。李奂又可以回东川节度。平乱胜利结束。花平乱立功，崔领导立功，李复职，似是皆大欢喜。末3句转折。人们都说花卿“绝世无”，天子为何不让他去守京都呢？杜甫啥意思？杜甫写此诗时，花卿刚凯旋不久。花卿将士在东川肆抢滥杀事尚未发酵，但杜甫或略有耳闻。杜甫此诗前9句应是实写。肯定花卿平乱有功。但末3句杜甫以“戏”言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疑虑：你真的是个“绝世无二”的完美将军吗？

相关史料：

史料1：《旧唐书-肃宗纪》上元二年：“二月…癸亥，以凤翔尹崔光远为成都尹、剑南节度、度支营田观察处置等使。…（四月）壬午，梓州刺史段子璋叛，袭破遂州，杀刺史嗣虢王巨。东川节度使李奂战败，奔成都。…（五月）乙未，剑南节度使崔光远率师与李奂击败段子璋于绵州，擒子璋杀之。绵州平。”

史料2：《旧唐书-崔光远传》：“二年，兼成都尹，充剑南节度营田观察处置使，仍兼御史大夫。及段子璋反，东川节度使李奂败走，投光远，率将花惊定等讨平之。将士肆其剽劫，妇女有金银臂钏，兵士皆断其腕以取之，乱杀数千人，光远不能禁。肃宗遣监军官使按其罪，光远忧恚（huì）成疾，上元二年十月卒。”

史料3：《旧唐书-高适传》：“后梓州副使段子璋反，以兵攻东川节度使李奂，适率州兵（蜀州兵）从西川节度使崔光远攻于璋，斩之。西川牙将花惊定者，恃勇，既诛子璋，大掠东蜀。天子怒光远不能戢军，乃罢之。以适代光远为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使。”（注：此有误。代崔光远为西川节度使的是严武。不排除高适在严武到任前临时主政西川。）

史料4：《资治通鉴》卷222上元二年四月：“壬午（二十八日），梓州刺史段子璋反。子璋骁勇，从上皇在蜀有功，东川节度使李奂奏替之，子璋举兵，袭奂于绵州。道过遂州，刺史虢王巨苍黄修属郡礼迎之，子璋杀之。李奂战败，奔成都，子璋自称梁王，改元黄龙，以绵州为龙安府，置百官，又陷剑州。…（五月）乙未（十一日），西川节度使崔光远与东川节度使李奂共攻绵州，庚子，拔之，斩段子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