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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固《西都赋》中的“神岳”与今地理实体无关

(刘玉文)

班固《西都赋》有句“扬波涛于碣石,激神岳之嶈嶈。”唐代吕延济注云:“神岳,即碣石也”。河北昌黎的那位董宝瑞先生,据此作了一番四段式混沌推演:①代吕延济注云“碣石,神岳也;②昌黎城北有山名“仙台顶”也叫“碣石”;③所以,仙台顶亦即神岳也;④因此,班固《西都赋》中的“碣石”即吟诵的今昌黎碣石也。

这显然是蹩脚的穿凿附会!

汉武帝于建元二年(公元前138),在秦代的一个旧苑址上扩建皇家宫苑,纵横300里,取名“上林苑”。建章宫为上林苑中著名的宫城,建章宫西边有唐中池,北边有太液池,方圆十里,是上林苑中著名的人工湖。汉武帝迷信神仙,求仙没有结果,就把传说中的瀛洲、蓬莱、方丈等仙山以假山造型的形式布置在池中,来模拟海上的仙境,其他配套设施也体现着仙家之气。班固在《汉书》中记载:“建章宫北治大池,名曰太液池,中起三山,以象瀛洲、蓬莱、方丈,刻金石为鱼龙、奇禽、异兽之属”。,《三辅故事》载:“池北岸有石鱼,长二丈,广五尺,西岸有龟二枚,各长六尺”。 “三山”出自古代方士神话体系。方士将瀛洲、蓬莱、方丈三山,统称为“昆丘”或神山或神岳。

这种“一池三山”的园林模式对后世产生深远影响,现在北京城的北海公园的湖山布局就是采取这种形式——北海象征“太液池”,“琼华岛”是蓬莱,原在水中的“团城”和“犀山台”则象征瀛洲和方丈。

东汉班固(32—92)《西都赋》有一段:“前唐中而后太液,揽沧海之汤汤扬波涛于碣石,激神岳之嶈嶈。滥瀛洲与方壶,蓬莱起乎中央。”等句。本来是描写太液池中的这些“人造仙境”的。

比班固小46岁的张衡(78-139)写过一篇著名的《西京赋》其中有:“前开唐中,弥望广橡。顾临太液沧池漭沆。渐台立于中央;赫昈昈以弘敞。清渊洋洋,神山峨峨。列瀛洲与方丈,夹蓬莱而骈罗。上林岑以垒嶵,下崭严以岩龉。长风激于别岛,起洪涛而扬波。”

参照这两篇名赋,就会发二者所所描写的长安“太液池”的景物布局是完全相同的。

班固赋中的“扬波涛于碣石,激神岳之嶈嶈”与张衡赋中的“长风激于别岛,起洪涛而扬波”描写得是同一景物。

班固所写的“碣石”,就是张衡赋中的神山“别岛”之类的人造景观。

“嶈嶈(qiāng qiāng)”,吕延济注云“嶈嶈,水激山之声。”意思是:碣石(别岛)扬起的波涛,激荡着神岳发出嶈嶈之声。

唐朝的吕延济对“扬波涛于碣石,激神岳之嶈嶈。”注云: “神岳,即碣石也”。意思是说,这里吟诵的碣石,不是“碑碣”,而是池中的“仙山”之类的岛石。赋中的后半句中的“神岳”,就是指前半句的“碣石”——人工堆造的特立假山石。吕延济认为这句话中的碣石和神岳为池中三山中的“仙山”。不能断章取义任意附会,无限延长到汉代辽西的某某山。

唐代的这位吕延济在注释汉武帝的《秋风辞》:“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云:“佳人,谓群臣也。”如果脱离了这首时的意境,随意附会成:“群臣,即佳人也”,显然是笑话。

同理,离开《西都赋》所描写的意境,硬把吕延济的“神岳,即碣石也”说成是:“吕延济认为今昌黎碣石是神岳也”并以此炒作,显然也是笑话。

何谓“神岳”?董先生解释说:“‘神岳’是古时人们对奇特的山岳的敬称,言其具有灵异”。( 《“神岳”碣石与中国古代神秘海洋文化之二》)如此说来“神岳”不是只对应于一座也定的山体,而是泛指所有“具有灵异”的山。

三国魏·曹植《远游篇》有:“灵鼇戴方丈神岳儼嵯峨。”由此可见三山中的方丈、蓬莱等仙山皆可称之为“神岳”。

晋?傅玄 《正都赋》:“神岳双立,冈巖崟崟。”这里的“神岳”写的魏都洛阳园林中的假山石;

左思《齐都赋》云:“神岳造天,唯此足以当之。”这里的“神岳”写的是山东临淄的山;

因此,“神岳”并非碣石之专称。也并非在五岳之外另辟“神岳”,五岳也可称“神岳”,《唐书》记载唐武则天垂拱四年(688年)七月改嵩山称“神岳”,

吕延济等在开元六年(718),完成《昭明文选》的注释。距武则天封嵩山为“神岳”才不到30年,距武则天天册万岁元年(公元695年)腊月,封禅“神岳”不足23年,他岂能忘了当今皇上的祖奶奶的“神岳”之封,岂敢把今昌黎境内的某某山随意加封为“神岳”呢?

另据,《文选·卷十二?江海赋》中有晋代郭璞【江赋】:“产毻(tuo)积羽,往来勃碣” 对“渤碣”注云:“伏琛《齐地记》曰:‘勃海郡东有碣石,谓之勃碣也。’”这同样是《文选》的注释。这条注释即使不是吕延济所加注,起码吕延济也见到过。他既没有作删改,对此也没提出歧义。这里“碣石”,不是长安太液池中的人造景观,而是真实的地理实体。即位于“渤海郡东”的碣石,这与隶属于渤海郡东的无棣碣石恰恰吻合。

班固《西都赋》中的“碣石”也好,“神岳”也罢,显然都是指西汉长安上林苑太液池中的“人造仙山”。与今昌黎县城北的仙台顶(今昌黎碣石)本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可是昌黎的董宝瑞先生硬说《西都赋》吟颂的是“昌黎碣石”。不禁要问,汉武帝时代昌黎碣石在海中吗?什么时候著名的史学家、文学家班固曾到过今昌黎县境,看到过“扬波涛于碣石,激神岳之嶈嶈”的壮观景色?

综上,一言以蔽之:《西都赋》中的“神岳”,与今昌黎碣石(仙人台)无关! /20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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