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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倚东风十二阑

谁倚东风十二阑

浙江义乌苏溪镇上的一座苏溪亭,因大诗人戴叔伦的一首七言绝句而闻名遐迩、流传千古。《苏溪亭》是诗人颇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也是唐诗中的名篇。而此刻,《苏溪亭》是我手捧的一本质朴庄重又时尚漂亮的文化杂志,丰彩照人。

  将一首唐代著名诗人写苏溪的诗的题目作苏溪本土办的的一本文化杂志的刊名,真乃珠联璧合佳偶天成,巧妙之极。这是千年古镇深厚历史文化的积淀,新时代物质文化、精神文明建设中涌现出来的一段佳话,描绘新的景象、书写新的华章,其必将会融入古镇千年文脉并被载入新的史

  虽然1200多年前的苏溪亭不再,但苏溪亭却以诗歌的形式,立在时空深处,云霞雕色、美轮美奂在历史文化的传承里,吟诵在岁月人间的心头。青山不老,绿水长流,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生机盎然遥襟甫畅、逸兴遄飞,风景旧曾谙,质朴厚重又清新富饶苏溪我曾数次到过,工厂林立、蔗田风蜜,洋房别墅、安居乐业,那里有数家上市企业是我的广告客户。

  巧溪春早,龙祈漫步,云林流韵;齐庐文化,乡贤名士,颜乌遗风,细读之后,我对古镇苏溪映像又加深了许多合上杂志把目光停在封面:浅印的《苏溪亭》全诗似古老绢本上翻开的一页,古色古香。越千年,换了人间,我不是戴叔伦,没有他的离情别绪——缓缓读去:苏溪亭上草漫漫,东风扑面,蜻蜓蝴蝶;青山隐隐、烟江如练,春雨杏花人家,一派祥和安乐的画卷在心中徐徐展开。

  这是诗人在与义乌相邻的东阳令任上的佳作,风物寄怀、思致飘逸,细腻唯美、充满了诗情画意,读来朗朗上口。诗曰:“苏溪亭上草漫漫,谁倚东风十二阑。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长亭还是短亭?阑干十二曲,木构、石砌?雕栏画栋吗?我不知道,随你想象。且不管倚阑人是戴叔伦还是想象中远方他心里想念他的那个人,也不论此时戴叔伦是怎样的心绪,阑干十二曲是他倚靠的栏杆还是他遥望中自己心拟的曲调,或者是他心中想念的那个人的弹拨,但描绘的风景是真美呀:亭阁清溪,春风燕子,芳草渌波,烟雨杏花;典型的江南田园自然风光。

  我叹息那个让戴叔伦凝眸、远望、怀思、惆怅的苏溪亭已不复存在了,不知原址在那?深以为有重建的必要,不知是否也有了建设规划。不由想起物质和非物质遗产的关系,引起了对其贮藏的丰富历史价值和人文景观意义的思考……

  《苏溪亭》是我很早就会背的一首诗,戴叔伦是我很喜欢的一个代诗人。于新出的《苏溪亭》文杂志,我便自然地联想到了《苏溪亭》和关于《苏溪亭》是否系戴叔伦所著的争论。

  《苏溪亭》当然是戴叔伦所著,是诗人东阳令任上留下的生活、情感的踪迹。这对戴叔伦来说很重要,对义乌对苏溪也同样。看到过一些人《苏溪亭》作者的质疑,多为妄自揣测的自说自话,没有充分的考证和论据。比如很久以前过的两个大学生的学位论文,内容是《全唐诗》中收录的戴叔伦诗歌篇目辨伪,云里雾里质疑《苏溪亭》为戴叔伦所著,绕来绕去却不知所云。题目记不住了,捜了半天也没搜出。记得收藏过尊敬的陈尚君老师“《全唐诗》中的伪诗与伪好诗”的文章,便又找出读了一遍。他说这是一首“伪好诗”(意思是假戴叔伦作,但诗是好诗)其也持《苏溪亭》不是出自戴叔伦的观点,但也是人云亦云,泛泛浅尝辄止,深入不下去,实在没有什么依凭(陈尚君是复旦大学教授,专唐宋文学和古典文献学,治唐代文学文献的搜集和考订、唐宋作家生平和著作研究)。

  他在该论文中言《苏溪亭》“是明代初年一个不知名的诗人——汪广洋的诗。”(引自陈尚君“《全唐诗》中的伪诗与伪好诗”)对他将汪广洋说成“是明代初年一个不知名的诗人”,仅此就让许多不敢苟同,贬低汪广洋的诗学成就。我读过《明史·汪广洋传》;史书载汪广洋是元末进士出身,通经能文,尤工诗。著有《凤池吟稿》《淮南汪广洋朝宗先生凤池吟稿》《凤池吟稿》被录入四库全书。可见,也不能是个不知名的诗人吧?

  我知道,汪广洋也到过苏溪,那是在数百年之后,其留下咏苏溪的诗句。比如《过苏溪桥》两首:之一“石磴盘盘卧湿云,山深瑶草不知春。马头忽见梅如雪,纵有轻寒不着人。”之二“空谷无人响暗泉,隔溪茅屋见炊烟。东风故遣飞花出,知是桃源别有天。”读出了吗?不说唐诗与明诗的区别,就相较《苏溪亭》,直白曲折、氤氲气息,锋露芒藏、诗情浓淡,艺术手法情感思想确有异别。汪广洋的这两首诗里少了戴叔伦那种长焦阔景的灵动意象,细腻婉约的柔美力量与缱绻连绵的应对、向内归因的调调

  陈尚君教授还说“汪广洋大约是明洪武时做了一个小官”(引自陈尚君“《全唐诗》中的伪诗与伪好诗”)其实,汪广洋是明朝初年宰相,朱元璋称赞其“处理机要,屡献忠谋”,将他比作张良、诸葛亮。“洪武元年,以广洋廉明持重,命理行省,抚纳新附;是年召入为中书省参政;明年出参政陕西;三年,召广洋为左丞遂以广洋为右丞相”(《明史·汪广洋传》)怎能说“汪广洋大约是明洪武时做了一个小官”呢?便觉得陈尚君教授一家之言有悖历史的记载。“尽信书不如无书”,他的质疑和探索谅不是为了吸人眼球。(向陈尚君教授说抱歉了,多有不恭、得罪)

  当时是陈尚君教授对汪广洋的“新”让我有了想深入了解的兴趣,而将其文收藏了未想到今日却为他对《苏溪亭》是伪戴叔伦所作的质疑,又产生了为《苏溪亭》作者辨疑的想法。《苏溪亭》是戴叔伦写的基本上已成定论,集唐诗大全的《全唐诗》和古今许多不同版本的典籍选本、包括我手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唐诗一百首》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的《唐诗鉴赏辞典》都将《苏溪亭》归于戴叔伦名下。我的这本《唐诗鉴赏辞典》是1983年12月版,《唐诗鉴赏辞典》2004年、2013年重新修订再版过都收录了戴叔伦的这首《苏溪亭》。再版不是简单的再次印刷,每一次再版都要做深入修订改正,增补去删、校勘异同和正误真伪。所收入的1000余首唐诗,既介绍了作者的身世,又交代了写作年代、点明了这一诗作的背景内容。探幽阐微,含英咀华,撰稿编写的都是顶级的古典文学研究的专家、学者,比如已故的当代唐诗研究有卓越成就的马茂元先生等,有140多人众。

  无需陈尚君教授说,《苏溪亭》也都是一首好诗,不过不是他所说的“伪好诗”。通篇读了“《全唐诗》中的伪诗与伪好诗”,他对《苏溪亭》不是戴叔伦所作的认定,也仅是猜测、没有自己祥实的考证,并无说服力。我认为他的言论空泛武断,是否为标新立异我不敢妄语。出于我对戴叔伦以及他的诗的喜爱,就试着以自己最朴素的方法,隔靴搔痒,从情理着手结合《苏溪亭》成诗的时间、地点,看能否做点解讹传、正视听的工作,逐就作了一些浅显的比对梳理,算是一次深入些的学习罢。

  见诸许多版本中,《苏溪亭》这首诗的写作时间大多载是在公元780年(唐德宗建中元年)古历五月至次年春,也有载公元781年(唐德宗建中二年)仲春的,季节均与诗中描写的时令相符,这点很关键。那时候他任东阳县令,有记是诗人由浙江东阳赴湖南曹王李皋幕府,途经义乌苏溪时所作。苏溪紧邻东阳、去杭州必经(《全唐诗》中收有诗人写杭州的的诗)义乌古称乌伤、是孝义之地,颜乌遗风传古今、感天动地,许是戴叔伦得闲踏青游玩解闷散心到了苏溪时所作,也未可知。但无论如何,他是到过苏溪的,这一点也很重要。

  戴叔伦熟读诸子百家,志不在仕,归隐自然山水,以书卷为乐,骨子里还是个诗人,性格中有“野人无本意,散木任天材”的恬淡情愫。长期飘泊,孤单客中,何以排遣寂寞?作为诗人,自然是写诗了。请看《除夜宿石头驿》:“旅馆谁相问,寒灯独可亲。 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人。寥落悲前事,支离笑此身。 愁颜与衰鬓,明日又逢春。”此诗当作于诗人离去东阳任抚州(今属江西)刺史时所写,对比二三年前在东阳县令任上的《苏溪亭》:旅馆谁相问——苏溪亭上草漫漫;寒灯独可亲——谁倚东风十二阑; 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人,寥落悲前事,支离笑此身——燕子不归春事晚; 愁颜与衰鬓,明日又逢春——一汀烟雨杏花寒。能不有异曲同工之感?无论意象、气质、情绪、况味、音韵,都觉出自同一个人、流自同一管笔下,东风几度花,春来织别离,清光无远近,乡泪半宵间,以平易含蓄的风格将孤身离家很远的人的寥落孤独忧愁表现的自然、清切又真至动人。

  茉莉和栀子,香味很相似,但细辨实不同百合与凌霄,花形虽相一个是多年生草本、喜温暖湿润,一个是攀援藤本,喜凉爽干燥,基因难以改变。一个诗人的性格品质天成,尽管有文化教养、阅历影响,在相对近的一段时间,有很强的辩识度,当然也反映在同时期的作品中,形成独有的风格,包括思想情感心态观点、诉求表达上的遣词修辞,意象的获取和境界的营造等。

  如果说还不够有说服力,且容我再以《夏日登鹤岩偶成》《兰溪棹歌》来佐证。《兰溪棹歌》也有人——包括陈尚君教授说不是戴叔伦所著但《夏日登鹤岩偶成》几乎没有任何人置疑。作为一个杰出的诗人,那能不在工作、寓居之地留下诗篇。

  “身随幻境劳多事,迹学禅心厌有名。”出仕前,戴叔伦就曾半隐于小天台山中,常与方外之士交往,精研《易经》、求仙学道;与五岳齐名的金华山,自秦代开始就有安期生等方士名人在金华山修炼隐居,流传晋代人赤松子在此得道成仙。近在咫尺,金华山的东北方向的西南段延伸至东阳北部和义乌,与东阳、义乌均相距不远,岂有不去之理天风吹我上层冈,露洒长松六月凉。愿借老僧双白鹤碧云深处共翱翔。这首《夏日登鹤岩偶成》正是戴叔伦东阳任上,在某个夏日里登金华山的吟诵。诗人是江苏金坛人,颠簸流离,常年在路上,“羁旅无终极,忧思壮难任”,置身处地,感受清凉心境的可贵,写出了他对灵魂的放达和不羁的追求向往与“得道成仙”自由自在的渴望。

  远访山中客分泉谩煮茶相携林下坐共惜鬓边华。归路逢残雨沿溪见落花候门童子问游乐到谁家(戴叔伦《春日访山人》)。东阳令任上,婺州境内的义乌金华兰溪等地方想必诗人大抵都游遍。好了,只要没有人否定《夏日登鹤岩偶成》是戴叔伦所写,那么就可以坐实大多文献史书上载《苏溪亭》为戴叔伦手笔的正确性了。

  《兰溪棹歌》写在《夏日登鹤岩偶成》之后,是建中四年(783)戴叔伦离开东阳赴李皋部任职,从东阳江入义乌江并金华江,向西进入兰溪市,然后沿衢江经赣抵湘,路过兰溪时所作这是诗人走出仕途低谷的开始,心由境生或者境由心生,凉月如眉、苍波垂柳,夜来黯淡朦胧的水上,影影绰绰的岸,风景已与苏溪亭上草漫漫样,一汀烟雨杏花寒,而桃花流水棹歌暖,泊舟兰溪江上寄情山水,羁旅的愁绪随风飘散,在诗人心中这个夜晚的景色是这么美好,怡然望去皆是明媚风物,情不自禁、诗心荡漾,如画的诗句吟咏而出、粼粼而闪动浪漫了一江春水陶醉了诗人的情怀

  诗言志,“志”一般意义上是指人的思想、意愿和感情,岁月如流,桃花逐轻舟,江清月近人,半夜鲤鱼来上滩是戴叔伦跃然纸上的诗句,也有他心向光明、奋发向上的隐喻,是诗人溢于诗外的兴奋和喜悦的心情。不妨再与《苏溪亭》作对:凉月如眉挂柳湾——苏溪亭上草漫漫;越中山色镜中看——谁倚东风十二阑;兰溪三日桃花雨——燕子不归春事晚,半夜鲤鱼来上滩——一汀烟雨杏花寒;尽管喜形于色,换了欢愉、明快、温暖的色调,但情景交融,浅显平实的写意,景象取舍画面构成还是熟悉贯用的手法。景物的描写和情感的代入,一如两年前的白描,意象分明,平易朴实,都是墨谈而色浓,这一时期的诗风没变。谁倚东风十二阑与越中山色镜中看的是同一个人,感情真切、细腻柔美,似东风、流水,不凝不滞,如果有诗句的DNA测一测,会认定是出自戴叔伦的手笔。

  这三首诗均成于公元780年(建中元年)到公元783年(建中四年)这一阶段,正是戴叔伦从来到东阳又离去东阳的时间段里,具时间和思想的连贯性,与他其时的情感、经历契合,脉络清楚,形成了该时期诗人生活、思想轨迹明晰的闭环。

  诗学上的造诣离不开苦心钻研、深稽博考,还有丰富的人生经历。作为大唐大历时期最为著名的诗人之一,戴叔伦是开启了中晚唐诗风的重要诗人,他在浙江写的诗定然不少,有许多都湮没在漫长的岁月里佚失了。《苏溪亭》灿若珠玑,是诗人留给苏溪的文化遗产,也是苏溪的一张历史文化名片,极为宝贵。

  游心内运真切自然,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戴叔伦的诗蕴思含真,景情相印意雅浓,柔软又有质感,最是熨帖人心。桑麻地头、朝堂殿上,没有故作的欲说还休呑呑吐吐,言犹不尽是艺术的留白,留给人们体味、想象和再创造。

  谁倚东风十二阑?子规声里雨如烟,柳绿桃红杏白,又是一个新的春天。精神振奋,扬葩振藻、奔涌的苏溪水激荡着时代的浪花,那是时代激流勇进豪宕的诗篇。笔歌墨舞云霞满天,长空高远,我们都是倚在东风里的人啊,倾听东风壮志凌云的意气风发,记录并且讴歌新时代日新月异进步发展,“苏溪亭”有了新的担当内涵

(刊《苏溪亭》杂志2023年春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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