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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武林传奇高道——刘神仙
      
 
                                      作者:混元整体

    我幼时,即闻在陕西带兵的戚人陈凌虚言:该处有一老人,鹤发童颜,不识其年,有神力,擅医术,生死人而肉白骨,察今而知来,如何如何。令我神往。并言与老人有交谊,以师事之云云。不图我在北农肆业时,约在一九二六年夏月,照例星期日上午,往杜师心五家学艺;杜师尚修养之术,我同提到刘师爷的神奇故事,为师所熟稔者。某日师云:“你所说的刘老师,现已来京,住陈凌虚之叔父陈海观家,陈与我同事,故我知之。”我问:“您见到此老人否?”曰:已去见过他了,他正与人看病,来着皆属显贵,他要的医药费甚昂,均自配名贵药品。这次之来,亦受某达官之聘而至,诸显者一闻其来,不数日即做客盈庭矣。我平日装癫,同仁戏呼我为杜癫子,是外人所不知者,当时我往,因治病者众,我不便向前,乃站在十余人之后,亦不作声。不意老人治过二三人后,即起身走至我前,似素识者。呵我曰:“癫子!回去!我知道了,走!走!走!”我亦不语,转身即返。谓我曰:“你说奇否?”、‘此老人不似一般老者,举动轻快,精神爽健,行动有如孩提。作川音,不拘儒家规范,嬉笑怒骂,踞坐打盹,不与人谈说,人亦不知其名,与徐矮师一样行经。’又云:‘以其见识之高,之神,故通以刘神仙呼之’等等。我则以其又教我师也,故尊称为师爷。师爷又最契重于我,我复乐于此道,斯知其轶事较多。今之记者,均我所熟知;其不知者,固尚多也。

 

    杜师正与我言见过老人事;语甫毕,忽闻门外兽钚震响,巨掌力扣,这种情况,在杜师家,确是仅见。师之老家人安某,急步趋出,大呼来了来了。师谓我曰:“恐怕是老头子来了!”亦急步趋出,我本短衣正与杜师练打,此时即屏息立客室以俟。闻杜师云:‘果然是你老人家来了,请进请进。’北京客室,多设门帘,师即揭帘请其入室,他一脚跨进门槛,举首见余,若见什么奇物,登时直目退身,默不一语,退到旁边桌椅上,即一跃蹲下而抱其首;再一跃落地,以手指我,大呼:“这是谁?”师答曰:“是我学生万常。”(是我学名,号长青)老人即向前执余手,问长问短,视同孩提,乐不可支然,似忘其到师家访师意,惟同我一人聊天。我已言明我住农大,他却问我读过三字经否?一会又拉到你到过陕西否?无均愷切答复之。从此他即住杜师家,嘱师勿泄,不然,他就不住下去了。

 

    此老人,是很不好侍候的,经常故意同你捣乱。他煮东西,拿通条把火炉乱通,然后煮点菜疏,致师娘不满,杜师百般说服之,隐忍而己,杜师武功虽好,但仍是怕‘老’过不了关。欲同老人学道功修养之术,而老人又非三百元现洋不教。那时属旧军阀时代,纸币与现洋同用,故币制稳定,价值甚昂。经常拿此款打内仗,一年发两三次工薪,大家还是穷,那来这笔款项学功夫呢?老人是不客气的,少一文也不授。并谓凡体修真,不仅学功,还要服他秘制贵重药物,把身内宿疾渣秽清除,才好练功夫。因此,非如数交款,不能授功。师正筹措无路之侯,适逢我去,师告其难;我原是上午访杜师后,下午访邓师芷灵的。于是,下午至邓师家,无意中,谈到刘师爷之如何高超,杜师欲求艺之如何受窘。并非有意,且明知那时普遍生活困难,邓师亦非例外。不图邓师听后,曰:“有事凑巧,我在某机构,前天补发一年工资,你的杜师既有此良好机缘,我愿助他一臂。”遂入室内与师娘商议,师娘同意,一次即取出二百现洋,交我送陈杜师,不必言还也。出我意外,欣然接受,代陈杜师。师曰:“同道中人,为我致意,勿言谢也。”继而喟然曰:“可惜还差一百元,将于何处筹措?”我那时还是在校时代,亦无亲友在京,惟相对怅然而已。翌日,到邓师处,代言致意,后会有期,邓师问:“如何?”我说:“还在设法筹足三百元之数中。”问:“有办法否?”我曰:“恐怕难有办法。”师踌躇一会,又入室与师娘商议,出,曰:“我与你师娘商妥,帮人帮到底,老实说,我共只五百元,已还账及家用一百元,前天你拿去二百元,还剩有二百元,现再交你一百元,为我送你杜师。”我说:“这如何可!恐杜师亦不敢受。”师曰:“你可说,邓师言,道友比什么都重,我只要过得去也就罢了。”我无奈,又将去。杜师果不受。我又重述邓师意乃拱手而受之曰:“倘有光明之日,定报知己德。”我后对邓师言之。邓师亦笑颔之从此杜师得了刘师爷的功夫,身体日见健旺,以前面有晦气,似形消骨立之人;半年后,竟红光满面矣。我在邓师、杨师前,盛道刘师爷之本领,他们都欣动。因我之介,刘师爷竟同意我往访二师,二师见之皆下拜,敬若神明。刘师爷固然也教我,但亦教我师,故我称为刘师爷。

 

     我见刘师爷功夫固高,但孤身在外,又无家室,要这么多钱何用?且修道之人,应当相助人,慈悲为本,为什么这样要钱?闻他深知未来事,乃于某日之晨,在校后院中,特意向天说话:‘刘师爷!您老是个得道之士,何以对忠实信徒者,一文不让,逼得他走投无路,这是修道之人所应做的吗?’说完,骑车到杜师家。刘师爷原住杜师家,见余来,指杜师谓我言:‘大家都穷吗?我的药是大东珠配成的;他是个霉鬼,多给钱,他要害病的,你不要管这事了!’说完抱头大笑,躲入内房去了。我与杜师,面面相觑,均不发言。但我心中明白,他是直接对我所问来答复的。

 

    我怎样会同他学功夫呢?他不是要钱么?原因是我在北方寒冷的冬日,晚间即要复课,又要加紧练功夫,常于晚上九十时将休息之顷,未作舒筋准备,即在冻缩了筋时,取出鸳鸯环,补练内功。有一次,正在上环操手时,陡觉心房一震,似结口松了(三尖辫),心脏剧跳,好像要脱气,当即屈腰下蹲,不敢仰视,忍气片时,才慢慢稳定。从此一练大功,即有此症状出现。杨师擅医术,与之言,服鸡蛋煮熟沾朱砂食之,如此食过旬日,病似稍愈,但痰更多,目发昏,心气郁塞。杜师不明医道,闻之骇然。曰:“好容易教你到这关头,得了这样症候,将如何是好。”这是在未遇刘师爷以前半年的事。

 

    一日,杜师谓我曰:“老头子对你很好,他常说你后来如何如何,他是懂天道的,可能会如所言。我(杜师)想他对你既有好感,我故问他:‘那个姓万的学生倒好,只是得了个治不好的病’……”我还没说完,他即接口说:“‘什么病嘛,他是气闭住了,你叫他来,我教他,我喜欢他,不要他的钱!’你说奇怪不奇怪?”正说间,刘师爷回来了,见我即说:“来!来!来!我教你很快就会好的。”说着,拉我到他房内,附耳告诉,如何锻炼的诀窍。并嘱:不要泄露,启户而出,若无事然,亦从不过问练得如何了。后又送我两颗药丸。曰:“食之,练我功,旬日后自会知道。”我如嘱服药练功,只一日,翌晨,即咳出浓痰数口,咳后,胸闷即松,心跳亦轻。如此十日,似近平复,虽尚未根愈,但已非似前之甚,奇矣。这是我同刘师爷学功之始。从此,隔数月,才教一步,均极短简易学,而练来有功,非一般之整套长拳短打也。

 

     杜师的老家人安姓者,已七十余岁,欲问其寿数修短,如在世不久,则准备早日送回原籍,虽有此意,尚未发问也。他日,刘师爷归,扣门环甚急,师与安姓家人一同趋出启门,师爷进门,即指安姓家人谓师曰:“不会就死,还有几年嘛!”

 

    师爷又同我订翌年五月五日午时,到后门某庙前石狮处相见,并嘱携巨铁锤一柄;我遂记于手册上。到时,骑车往,师爷已在该处相侯,他于庙前骑马石上布有药块,正午,开始砸练,千锤如膏,乃收置巾内;曰:“此秘制之千锤膏也,非同凡品,任何病痛,只取酒杯大一块,于掌中搓匀,得热气即软,用贴患部,外覆纱布一片,不粘不落,自行摊平,即刻止痛消肿。二三日揭下,再捻成团,留以备用,不会损失药力。”杜师曾用之,一团留用,毕生不尽。似此良药秘传,惜那时尚青年,既无力供应师爷,亦无此环境可以研医实践。中国似此秘方,散失者不知凡几,原因是当局不重视,对于深高学术无奖励,任其自流,实堪惋惜。我后此之钻研医学,实种因于此。

 

    又曾闻刘师爷之在陕西时,遇匪徒数十,劫行商于途,师爷一人与搏,徒手击毙二十余人;有持棍棒刀枪者,击其身,以手格之,如触电缆,连器械和人掷出丈外。虽说是抢劫,但无人作证,盗方说是寻仇,互相斗争,今为老者打死这多人,扭送官方,要依法处理。那时,官府昏庸,一闻是人命官司,即将老人押入监牢,待查而已。

 

    刘师爷入狱时,对管理监牢者曰:“你们将我关进来,如果不用你家道台的八人大轿接我出去,我是不肯出监牢的。”闻者皆窃笑。大约不到三个月,已值夏日炎天,道台有独子,年才弱冠,得急症遽(ju)死。于是道台夫妇,悲痛莫名,全府上下皆波动,已买好棺木,将要下殓。刘师爷谓管监者云:“你们忙乱什么?”曰:“你当犯人,何问这些?”曰:“你试言之,我可以管得了。”乃告以道台之独子死了。曰:“曷不请医诊治?”曰:“急症,医治无效。”刘曰:“我能治活,你看如何?”牢者曰:“此非儿戏,如治不活,将要杀头呵!”刘曰:“正如你言,治不好,输这颗头。”拍拍脖子以示之。牢者惊喜,道台夫人正呼天喊地,恸(tong)哭觅死之际,牢者进陈,有此奇医事,夫人止哭转喜,告知道台。道台不信,继念试之亦无妨,乃对监者曰:“即治不愈,亦不杀头,命其试之!”饬(chi)即告知牢者,可偕其前来!牢者急告知刘。师爷曰:“我非进监时告诉过你,如欲我出,当用你道台八人轿抬我始出否?”曰:“这是官轿,非奉上谕和办重大公事不能用,焉能使得。”刘曰:“那我就不去。”牢者以告知。道台说:“不仅不能坐这大轿,坐大轿还要开中门,我当肃衣冠出迎,如接圣旨,焉能作得,可予四人小轿。”牢者返告,刘不可,非大轿不行。于是夫人大发脾气,于道台拼命。诉说:“你有多大官衔,老来只此一子,见死而不救,重视此轿何为。”以头触道台,将与寻死。道台无奈,答应照办,但这样排场,如治不好,就要真杀头了!即转告老头子,自己要考虑。即派大轿,开中门迎接!直抬到高厅,道台肃迎。师爷下轿,看过死尸,问‘已死多久了?’曰:“昨夜断气,现已黄昏,将一整夜矣。”曰:“不妨,我能治活,但有几件事,要办到。”道台曰:“请言之,当可照办。”刘云:“一为请在近邻找一间空房,为土地。另备芦席两条,冷水一担,瓢一个。二为此宅主住人,只要今天一晚,迁于他家。三为距此宅一百步内,不许有鸡鸣狗吠(fei)声,今晚不许有人前来此处,明天归还你的爱子。”道台疑信参半。诺诺连声说:“这个条件再好办不过了。”即时下令,派兵于近领周围,断绝交通,并搬走鸡犬,其他一切照办。遂将尸体抬至该室,置席上;水一担,瓢一个,均齐备。刘令关门,他于尸体同居室内。怎样治法,不得而知。翌晨启户,刘偕此子,一同外出。此子见其父母,相与拥抱,喜庆更生。问他这两天经过?曰:“如在梦中,醒来,只见老人在侧,他扶我起立,遂一同启户而出也。”从此,人皆以神仙呼之。非神也,以其术之近于神耳。

 

    因有此上述之几段事实,事有凑巧,我住校之农场时,已结业留校任森林系助教,与管理农场之讲师郑稔农,既同学,又同事,他对于我的一切,大略明悉。因我访师返校闲谈时,曾提到师爷在陕西医治死人复活的故事。他的弟弟郑崇武,在张作霖任北京大元帅时,张之部下空军司令杨某家,任其子之私人英文补习教员,亦曾听其兄谈过这件奇事。适杨司令在前方得急症身死,军方震动。其家属举哀,痛不欲生之际,崇武陡然想到其兄所言之刘师爷治死人事。乃为司令夫人言之,夫人等均疑信参半,认为天下无此奇事。乃派一副官偕崇武乘汽车到骆道庄农大找我。我说:“我也是听见这样说的,刘师爷现住西直门杜师家,其人不讲人情,脾性古怪,他去医否不一定,但不妨同去请之。”遂一同乘车到杜师家,扣门甫入,杜师出迎,低声谓我曰:“适才老头子似很生气,对我说:你徒弟现陪同一个人要我去把一个该死的坏蛋治好,我不去,快告诉他!”我无奈对他们说:“刚才杜师告诉我,刘师爷已经知道了,他说他不治了。”崇武与该副官均面面相觑,站着发呆。我说:“我进去看看。”刘在室内,我见他,也带点气,我说:“你老人家为何不去?不是要钱么?如将此人治好,不愁巨万也。”刘师爷顿时满面怒容,大声叱曰:“此人作恶多端,现在是他收账之时,我如将他治好,我就可要替他去死了,我怎敢去医治呢?俟下一次如再有此等事,我定前去。”说完,转身就走入自己的卧室中去了。我知事不谐矣,出来婉言:说此症他治不好。二人无奈,请我同去司令家,证明此事经过,我又同他们前去见其家人,即言他治不好。他家人亦相顾失笑。曰:“不错吧!哪有这回事呢!

 

    我在一九二八年秋,初版《武术汇宗》时,已为诸师作好小传,请师爷去照相。他说:“不照!我素来不照像。”我照例星期日,即在杜师家午餐,只我师等三人。师爷甫食毕,掷箸而起,指杜师云:“癫子!快去快去!要照像!”迫不及待,出门雇人力车,到指定照像馆,拾级登楼,回首顾余曰:“你这书行世后,要出大名,很受欢迎,我特来照像,为你增添色彩呵!”我将赴南京国考,原不拟留在外省工作,仍回校再练三年,我以此意请问师爷。他说:“你回不来了,你要到外面饶个大圈子,以后才回来的。”凡其所言,以后均验。国考后,即为李济深请至广州创办两广国术馆,从此改行,提倡武术,周游南省,三十年未得重返北都,噫。

 

    有一日,我到杜师家,师爷蹲在木椅上,似乎打盹。忽有一人匆匆进门,转入内室,经过师爷面前。师爷陡然举首一望,又嗤(chi)的一笑,复垂首打盹。我即前请问:“您何所见而出此?”曰:“不过是一位知县罢了。”那时,有普通文官考试与高等文官考试;此人名张佑丞,于杜师同乡,大学毕业不久,尚无工作。师爷说他是个知县,还是预言,我听后,也只以一笑置之。过了两年,适逢高等文官考试,他考取了,放湖南某县县长,果如师爷言;岂人生际遇,诚有其然耶?

 

     在一九三七年,卢沟桥事变后,我在上海。有师兄文素松者,江西人,曾作过相当有地位的职务,现赋闲在沪,但还很阔绰,过从者多当时头面人物。适刘师爷、杜师亦来沪,文师兄宣传师爷医理之如何高妙,遂请酒一席,均属显贵名流,同饮甚乐。而师爷专找我一人谈话,对其他人,均漫应之。席后,我质问师爷:“今天文师兄请这些达官贵人,都是为您而来,为何不同他们谈谈而专与我说话呢?”他答:“这些人已是‘尸居余气’,谁有功夫同他们谈天!”我觑文师兄外出取物之际,乘机试问师爷:“你看文师兄何时可以东山再起?”他笑曰:“还有几年吗!”想不到抗日失利,不几年迁都重庆,我亦逃难到了陪都。后闻文师兄也到重庆,不久病死,并未复起。过了多年,才想起师爷所说的话:“还有几年吗!”原来是还有几年要逝世了呵!噫。

 

    日寇紧逼,将撤退南京时,我住清凉山,师爷同杜师亦到南京,乃于清凉山之庙内,请师等素餐。我暗问师爷:“以后国事如何?”他说:“不要紧,日本要失败的!”后均验。

 

    提到他老人家怎样得此功夫的,其师又是如何人也?得到以下的轮廓(kuo):他老人家不是汉中即是四川的家乡,因他不言历址,闻其口音与显露头角地点,应不出此二处。约在十三岁时,与儿争斗,父遇之严,惧归受笞(chi)。入夜,四无栖止,乃逃至山间一座古庙内,即卧与庙廊木凳上,庙已圮废,并无僧众,亦无香火,黑夜中,一无所见。忽闻有叱异声,曰:“这是谁家儿,夤夜到此?”师爷亦大骇,定睛细辩,原来廊中有一蒲团,上坐一位老年喇嘛。喇嘛问:“你是哪家孩儿,深夜到此为何?”师爷告之故。喇嘛曰:你既无归处,愿同我修行否?曰:“愿”翌晨,即为喇嘛背上一卷行囊,提方便铲,到了一座大山,中有洞府,在此修炼四十年,从未下山,食粮均喇嘛每日由山下带来。究是何省何山,师爷亦未明言。又练的是何功夫,有否第二位师兄弟,概未道及。只说了一件奇事:

 

     他说山下有个小市镇,仅一条街,有一老人开设了间茅台店售酒于此。有老妻及一子,子在襁褓中,即有一老人似有九十余岁,躯高体伟,声若洪钟,眼若铜铃,与此老人,成了莫逆,来市即饮于此。一饮辄尽数斗,食熟牛肉数十斤,银不吝,以此小康。酒店之主,即专为此酒客酿酒,卤牛肉,积三十余年如一日。不图酒店老人病逝,其子继之。子不尽心,招待多疏脱,老人早有不快;一日来饮,师爷适在座,老者见酒尽未酿,肉卤未备,勃然大怒,出囊中银锭,向桌上一拍,银锭竟没入桌内。叱曰:老汉在你店饮酒数十年,你父待我如上宾,我却也未曾亏待你们,何你父逝世,如此不敬,我是不给酒账吗?言毕,一跃而起,化成一条巨蟒,长十余丈腾空夭矫,目如电闪,巨风一阵,竟将此茅台店刮成平地,全市房屋倒塌,空中盘旋,瞬息即杳,从此不再见老人来市矣。

 

    师爷一日,突谓我曰:“天下太平,还有四五十年吗。”又曰:“神功分内外,内练者长生,外练者飞行。剑则分有形和无形两类。有形者为侠,无形者为仙……。”及今计之,已逾四十二寒暑,天下还在不太平中。“天下太平,民生幸福。”谨拭目以俟。

 

    刘神仙有三不语:初见面问贵姓,但云刘,问台甫,则不答,一不语也;问贵处,神仙川陕口音,亦不言何许人,二不语也;问高寿,年年均云五十,盖忘其年久矣,三不语也。以是人莫详其身世。


    民十四年乙丑,余就读小学,随父旅居北平之西城。父行医为业,一日出诊,于西直门乘电车。系起站,车甚空,因坐于门一坎,旋一老者接踵至,傍父而坐。车空傍身而坐必有因也。时严寒,衣重裘,擂双手入袋内,谛视之。见老者鹤发童颜,衣青布单衫,虎虎有生气,不觉肃然起敬。老者操川陕口音曰:“我不是摸包包的。”意谓非扒手也。然则何以坐此乎?曰:“便于下车。”二人遂易坐交谈,告以行止,且自言亦精于歧黄,善治“斫头绝症”。车行不数站,老人曰:“明日当造访”,遂从容而去。


     及父至病家,病人颈后生疮已十数处,洞见白骨,正速成“斫头疮”,险症也。一时苦无良策。视其人颇面善,详你之,始知昔日尝聘为诉讼代理人(律师)者。余父先颇富有,因产业缠讼十年余,律师受对方重赂,大理院更审者凡三次,律师则发迹,父则破产。时睹厥状,默思适所遇老者或可救之,辞归。


     次日,老人果贲临,肃之入堂。堂中原悬山石画八幅,细观则八仙也,形态生动,为某亲王府故物,传为三丰祖师之戏墨。老人自坐于汉钟离一幅之位次,指点云:“这一块,是这块所传。”复指何仙姑一幅云:“这一块,是这块所度。”川语块,个也。父唯唯,请示上下。曰:“人呼我刘神仙,名籍年岁莫劳问。”父请问“道”。老人白眼相加曰:“强盗”。请问“经”。曰:“不识字”。以医道询之,则《灵素》、《内经》、《难经》可以倒背。父至为折服,请以师侍,曰:“诺,师寻徒易,拜师要钱,看你这个排场,少说三千个银洋,不要叩头,叩头是假的。”时家道中落,虽三四十无力凑足。据实以告,亦微哂而顾八仙像曰:“此可抵免,日后还需常住教汝”。取画持之欲去。父请赐治“斫头症”之方药。曰:“药可授汝,若用以治恶人,则当心还要贫穷一辈子。”怀中取黑色丹一块,并示以用法,别去。久不复来。


    父持药试前病者,果奇效,益思求其修合之法。但我家人恒以江湖行骗之徒目之,不甚恭敬,只说这个老头子有点古怪而已。


    一日忽至,行囊甚简,而厨下之物甚丰,米面油盐无所不备。曰:“来久住需自煮食,尔等素食生饭,我殊不惯。”观其烤饭,约近二小时,锅顶四周均结锅粑而不焦。平日所食谓之生饭,诚不为过。曰:“学道必先会煮饭,白气正是时候,青气就烤焦了,连火候都拿不准,还学啥子道?”咄咄逼人,众皆笑之。食毕各令蹲踞于地,或倚门或倚墙,适有放屁者,曰:“浊气下降,这就通了。你们平日吃生饭,所以根本不通”。众又哗然。师正色曰:“饱食之后,定需蹲踞,此神仙坐功,日日行之,百病自愈,且可长生。”合家将信将疑,行之久,果著效,始信服之。


     余父居常好孔孟之言。师哂曰:“尔喜言五伦八德,我之八得则大异其趣:一要吃得,二要喝得,三要把得(指大便),四要溺得(指小便),五要跑得(能走),六要扭得(读去声,能动作也),七要睡得(不失眠),八要受得(能忍也)。”众虽不终体会,但颔首而已。请传长生之诀。曰“道不传六耳,欲学需一个一个来,不许互通消念。我教给你,还未学会,又讲给别人,我最不一教这种人。”众立誓必不轻道,师始许观异日。师居未久,旋又他去。


    余家宅院甚大,原端王府之花园所改,建地三亩,房舍数进,眷口甚少。父不事生产,以致家无隔宿之粮。即食神仙留存者,不觉年余,食又将尽。亲友恒来相劝,谓学道不可自绝生计。方踌躇间,师匆匆而至。入门便道:“心动了,动心了,提包包,赚钞票”。众不解何故。说:“有病人住北海夹道,约定即亥时往诊,想赚大钱治绝症,跟我提包包就走。”交父一药囊,命即随行。父视囊空无药,师催促曰:“要你提你就提,当跟班,哪有不提包包的。”即乘车而往。及至门,交父一工环令含口中。即入,示病家曰:“他是哑巴徒弟。”病家罗拜在地。师曰:“叩头是假的,钱是真的,钱呢?”主人即奉献催谨,师一五、一十点数,共三千,命纳入提囊中。问病人,曰在内寝。入内见病人年约五旬以外,据云已卧床甚久,手足不仁,不能行动。师怀中取出一葫芦,倾药三粒,异香满室。顾病人曰:“此一粒千金,速吞服。”病人张口吞药,乃随手扶之令坐,复移其双足,拍前胸后背,摩其项曰:“起。”即令下床,扶之而行,绕床十数圈,还坐床沿,己所无事。举家大喜过望,皆叹服曰:“真神仙,真活神仙。”师挥众人出,授以导引之术,嘱咐不许以车辆迎我,来时自来。家人唯唯从命。及归,吐还玉环,心窃疑之。师曰:“得人钱财,为人消灾,有何不可乎!”


    父问济世活人岂如是耶!师顾左右而言它。父不悦。师曰:“舍财以示求生之切,惜财斯能信受力行?试熟思之,悖而入者,必悖而出,学道亦然。”父若有所悟,然终其生不得其术之精微,每痛惜之。


    师住余家,先日出而起,必外出步行至九时始归。或进羊奶冲鸡蛋三枚,或啖白粥小菜,亦甘之如饴,从不偏食。正餐取园中蔬菜,或玉米数枚压碎,用水发开,冬菇数枚,菜心几片,煮熟制成美味羔,食者无不称赞,从不浪费。一日师入门,见蜘蛛网悬门上,余欲除之,师止曰:“他不碍我,我不碍他,虽虫蚁不可伤其命。”一日师外出数日未归,归来衣服积满尘垢,一身红斑脓血,状似乞丐。入内盘坐约半小时出,振衣濯足,一身皮肤洁白如婴儿,适所见脓疮不知何往,容光焕然一新。


    一日师闲坐歌三丰祖师“无根树歌”,余亟追问歌意,师曰:“我闻他人如此歌,故亦歌之,不解其所指。”闲时常说达摩祖师及六祖故事,出语滑稽。常戒人云:“难得糊涂。”又说:“云里雾里,醒来依旧在铺里。”余母患吐血症,多年不愈,师至即命亲作千层底布鞋。及鞋成,取而数其底之层数,谓母曰:“你心甚平,看此只鞋底与另只鞋底,不多一层不少一层。”又命进新布袍,即取旧袍旧鞋尽焚之。余母不自觉其劳苦,亦不觉其病于何时而痊。家中余年最幼,师特见爱,命同一室伴眠。余卧门侧小床,师以紫檀木方桌两张并而为床。夜但见师盘膝坐床上,不见其卧,余亦效之,叱曰:“岁娃儿(小孩儿)坐出火气来,看你怎么整?”终不许打坐。或有所讲授,余取纸笔记录,则止之曰:“记在心中,不可写在纸上。”一日报载,警局设“妓良所”,办理妓女从良事,现有乡间贫寒女儿多人,被逼为娼者,许社会人士,每名可交三百元赎身云云。师闻甚喜,立促父速即往取妓名,前往办理。父曰:“赎之为作孙女、为作曾孙女耶?”曰:“且勿论,但速为我取妓名来。”适一女客入,闻知,呼天!师曰善,即以刘一天为名,谓:“留一天,留一天,留我一天就对了。”赴妓良所,尽其所持之现钞,得二十余名悉交身价后领出。父大不以为然。师不顾,但问各妓姓名地址迳去,通夜不归。余父心急,苦难安顿。翌日黎明,即有来领女儿者,谓:“昨日日落时分,有著青布长袍老人,说我的女儿现在府上,要我速来领回,持有字条,上署刘一天亲笔。”命人视,则果为某女之生父,相见悲喜交集,叩首感谢而去。未及下午,距北京一二百里之唐官屯父老,接踵而至,皆谓昨日日落时奉老人嘱,持有亲笔便笺。父大惊叹服,曰:“此乃异人行径,非常理所能测也。”


    有自言是刘神仙弟子者亦姓刘,任某报记者,请见神仙。父告知神仙前月外出未归,其人追问甚详,又视神仙居处,坐候良久始离去。是夜师悄然返,匆匆整理行装,谓此地不能久留,以日间来人,索借现洋十万元,已绝其请,恐生他变,异日当有机缘遇合,即负其行囊连夜远走。次日,某报刊出人妖新闻一则,说刘神仙居某处,如何诈财渔色,种种不法事。惊动官府,会同警察来家查问。父据实情相告,复查所领各女家,均证实不假,始信为记者挟嫌攻讦,事遂寝。自是不见神仙再至。


    次年,余父以关外有地产,久为某方占用,拟请大公报主笔张公援手,与有关说项,希望收回少许。引张公与双方均为故旧也。乃赴天津。平素均下榻息游别墅,行至正金银行门首,见一丐横卧,及父至其身侧,突然翻身坐起相认俨然刘神仙也。银行门警为之愕然,初似未见人在。师父相见大喜,偕往寓所。至则花园洋楼,陈设华丽,原为前陕西督军陈氏所赠。陈氏祖孙五世均事神仙,唯师舍华堂而住其门房,自谓是看守大门者。师取饭嘱进食取四川泡菜,有蛆蠕蠕动,刘叹曰:“你素来讲究卫生,怎能食此,外间上馆予如何?”父正欲请,于是通往酒楼,迳入雅室。堂倌执礼甚恭,方欲点菜,堂倌问:“两位老样子?”师曰:“喳!”旋进上等客饭,师则但食“扒乌开”(海参)一盘,嘱父明朝再来,有要事。食毕父欲会帐,堂倌云:“老神仙在此会客,陈府均已先付。”次晨父如约去见,师方携手提皮包,纳十元大钞若干捆,约计其值不下十余万,命雇汽车至跑马场,买马票。由晨而昏,十余万元,随手挥尽。间有闻讯者,但云:“我赢了,我赢了。”兴尽坐前车还。行抵大公报馆转角,命车少停,顾余父曰:“我知你要下车,但切记两句话:‘日本人死,投生中国,都变中国人;中国人死,投生日本,那变日本人’切须记住。”车行,父正欲往大公报社,见报童纷纷出,群呼号,取视之,九一八事变之消息也。慈利杜公,字心五,见余宅院空旷而喜其幽静,迁来住前厅。公亦刘神仙弟子,挥尘清谈,始知刘神仙未来余家时,原住杜家。时寓西直门酱房大院,杜公已不谈武术,转嗜书法。一日,师谓“早出见何绍基真迹,在东直门某处。”公闻言亟欲同往一观。曰:“来朝再散步去”。次晨同出门。行渐速,专走僻静巷道,穿北海过王府井大街达东城,神仙在前,但见衣袂飘飘,其行如风。杜公本擅长轻功,发足狂奔力追,终距一箭之地莫能迫及。至城边一门一首,呼曰:“字在此矣,希细玩之,失陪了”。公至近视之,见人家旧门联,根本非何绍基笔迹,始悟神仙和戏谑,但欲试其足劲耳。公谈及刘神仙故事颇多,每道及行事出人意表处,则若有憾焉!


     廿六年余家迁南京。神仙在江宁,盘桓数月。相违近十载,余已成年,神仙相顾曰:“你们都变相了,我何如?”我见刘神仙与北平初相见时无少异,张口视左臼已落而复生,神仙牙齿倍长于人。适有湖北欧阳德三先生至,先生亦刘神仙弟子,欲为师祝嘏,师许弟子等五人共游玄武湖。时荷花盛开,泛舟湖心,清谈竟日。坐中有以世乱日亟、避秦无地、默思拟问者,尚未开口,师目视之而歌曰:“南方好走往南走,北方好走往北游,南北两方皆不好,蜀中苦守少几春秋”。归后其人私谓父曰:“今日神仙语,正中我心中之事。”并约赴川。父曰:“余曾请问,谓余将来当死在水中。”其人惊讶曰:“然则莫行水路。”惟余父后数年中,行水路均平安无事,卅九年余父病故于陪都,地名大龙洞,在重庆去青木关之间,而四川人解作四面皆是水也,又均巧合。
胜利后,余随服务机关还都,遍访故旧,面目全非。遇董某留沪上,谓杜心五公弟子李丽久氏,曾随侍神仙居于申,时伪府实行配给,神仙食倍常人,体力颇健。一日,左足忽肿大如捅,顾左右曰:“吾将归矣,速为我备后事”。众跪请曰:“神仙长生不老,何竟言归?”神仙曰:“汝等固留我,当视因缘,吾欲沐浴以验之”。嘱掘地纵横深均九尺,注水其中,封闭四面门窗,不许擅入。众如其请,环守门外。神仙入沐三日未出,众守门外亦不闻声音,李氏首不能耐,盖恐溺毙也。商与众劈门而入,则见神仙盘坐水上,见众入,笑曰:“吾固知与尔等胜缘尽矣,七日不入,则我可再游四十年”。众悔谢。神仙嘱备朱漆棺木,装老道衣冠。既备,神仙换衣坐棺中语李氏曰:“前者不遵吾一言,今当遵吾嘱否?”李氏跪侧曰:“必定遵照”。神仙曰:“我死后,汝众亲为扶棺,必于某时某刻葬万国公墓,不许请和尚道士作道场,入土等事,均须烦尔等亲自为之”。言讫而没。李氏等如其嘱下葬。后若干时,方奔走请名人书写碑文行传等。有参与其事者,谓自初在津浦路滁州车站上车,亲遇神仙。某等不信,群议启棺视之,则空棺也。余深敬神仙,坚信其“不死”,临终一节,殆亦神仙之游戏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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