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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人们出行用的五种交通工具,每一种都与众不同

《红楼梦》里人分为三六九等,他们出行时,因为身份、地位和道路远近等情况不同,选用的交通工具亦不相同。归结起来,大致有五种,有的比较常见,有的比较少见。

一、船

《红楼梦》书中出现的船有三种,规格不同,样式不同,功能也有所不同。

1.河船

第三回,林如海请贾雨村送林黛玉进贾府,这样说的:“天缘凑巧,因贱荆去世,都中家岳母念及小女无人依傍教育,前已遣了男女船只来接,因小女未曾大痊,故未及行。”林黛玉出发时,随了奶娘及荣府几个老妇人登舟而去。雨村另有一只船,带两个小童,依附黛玉而行。

扬州到北京,林黛玉乘船是沿大运河北上的。明清时,运河里的船舟中,除了专运漕粮的运粮船之外,还有一种官船,是专门坐人的。这种船舱中有食有座有床,起居十分舒适。一般是官宦人家自已定做,也有由船家打造好,再包给官家作水路交通之用。林黛玉进京所乘坐的,应当是这种船。

陪送林黛玉进京的贾雨村和两个小童所乘坐的另一只船,应是当时运河以及其它水道上经常出没的一种小客舟。这种小客舟,各地名目不一。比如苏州的“沙飞船”、“小快船”,湘中的“扒杆”,扬州的“草上飞”等等。这类小船,主要靠张帆、摇橹、撑篙驾驶。

2.游船

第十八回,贾元春夜里省亲,进入大观园后,默默叹息奢华过费时,执拂太监跪请登舟。贾妃乃下舆。只见清流一带,势若游龙,两边石栏上,皆系水晶玻璃各色风灯,点的如银光雪浪……船上亦系各种精致盆景诸灯,珠帘绣幕,桂楫兰桡,自不必说。已而入一石港,港上一面匾灯,明现着“蓼汀花溆”四字。

第四十回,贾母带众人游览大观园,从贾探春房里走出不多远,看见几个驾娘把两只棠 舫撑来,众人扶了贾母、王夫人、薛姨妈、刘姥姥、鸳鸯、玉钏儿上了一只,落后李纨也跟上去。凤姐儿也上去,立在舡头上,也要撑舡。贾母在舱内道:“这不是顽的,虽不是河里,也有好深的。你快不给我进来。”凤姐儿笑道:“怕什么!老祖宗只管放心。”说着便一篙点开。到了池当中,舡小人多,凤姐只觉乱晃,忙把篙子递与驾娘,方蹲下了。

因为都是在大观园湖内,所以这种小船既是交通工具,更是游览工具。

3.洋船

第十六回,王熙凤和贾琏议论起贾元春省亲之事,说起王家接驾时说道:“我们王府也预备过一次。那时候我爷爷单管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凡有的外国人来,都是我们家养活。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我们家的。”这里明确提到了洋船。外国人到中国,所乘船只统称为洋船。

第五十七回,贾宝玉听了紫鹃之言,误信林黛玉要回原籍,犯了痴傻之症,众人来探望他时,贾宝玉惊动不定,一眼看见了十锦格子上陈设的一只金西洋自行船,便指着乱叫说:“那不是接他们来的船来了,湾在那里呢。”这里提到的西洋自行船是模型,侧面对洋船进行了解释:自行船。表明西洋船的动力由机械代替了人力。

第五回“贾宝玉神游太虚境”,写宝玉看“金陵十二钗正册”,其中一页画着“一片大海,一只大船,船中有一女子,掩面泣涕之状”。贾探春远嫁海外,乘坐的应该是这种洋船。

二、车

《红楼梦》中出现车的场景次数比较多。

1. “客”车

第三回,林黛玉与贾母等贾府人见面后,要拜见贾赦。在邢夫人引领下,出了垂花门,早有众小厮们拉过一辆翠幄青紬车。邢夫人携了黛玉,坐在上面,众婆子们放下车帘,方命小厮们抬起,拉至宽处,方驾上驯骡,亦出了西角门,往东过荣府正门,便入一黑油大门中,至仪门前方下来。

“翠幄青紬车”先由“小厮们拉过”,应为两轮轻便“骡车”。此车上车前需将车辕着地,所以“骡车”必是前低后高,因此坐车人也必须向前“俯身屈膝”。待车上人坐稳才能把“车辕”抬起,即文中“方命小厮们抬起,拉至宽处,方驾上驯骡”。

第七十五回,尤氏天黑时从贾母处回宁国府,所坐之车亦是这种车,因是“没有一箭之路”,所以“不用牲口,只用七八个小厮搀环拽轮。”

此外,秦可卿出殡,贾珍带贾蓉来到诸长辈前让坐轿上马,因而贾赦一辈的各自上了车轿,贾珍一辈的也将要上马。王熙凤因记挂着宝玉,命小厮来唤一起坐车。打平安醮期间,贾母、李纨、王熙凤和薛姨妈等人坐轿,宝钗、黛玉二人共坐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迎春、探春、惜春三人共坐一辆朱轮华盖车。丫鬟和婆子们也同样乘车,乌压压的占了一街的车。

这些车无论大小,都是以载人为主的,算是“客车”。

2.“货”车

这种车也比较常见,大多时只拉物品,有时人物混拉。

第三回,林黛玉到了京都下船后,便有荣国府打发了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久候了。

第四十二回,刘姥姥离开贾府里,平儿把众人送给她的礼物过目后,刘姥姥千恩万谢答应了。平儿道:“你只管睡你的去。我替你收拾妥当了就放在这里,明儿一早打发小厮们雇辆车装上,不用你费一点心的。”

第五十九回,宫中老太妃去世,贾母等人要随祭,有四五个媳妇并几个男人领了出来,支领了帐幔铺陈之物,先坐了几辆车绕道先至下处,铺陈安插等候。

3.玩具车

除了有实用价值外,《红楼梦》里还出现一种特别的车——核桃车。

第三十六回中,王夫人问王熙凤一些家务事,王熙凤对答如流。薛姨妈笑道:“你们只听凤丫头的嘴,倒像倒了核桃车子似的,帐也清楚,理也公道。”王熙凤笑道:“姑妈,难道我说错了吗?”薛姨妈笑道:“说的何尝错,只是你慢着些儿说,不省力些!”

薛姨妈口中的“核桃车子”是一种玩具车。核桃车的大致结构是这样的:用一个核桃,两端各开一孔,掏出核桃仁,然后贯穿两孔紧紧插入一段“金属管或苇管”,管子比核桃要长出一段。用一根长钉穿过管子,钉到一根木棒的端面。再用一根线绳紧紧系在那段长出的管子上。玩的时候,线绳在管子上绕上几圈,拉动线绳,管子与核桃就转起来了,由于惯性作用,核桃转过终点后还会继续转,并把线绳又从反向饶到了管子上,再拉,又转,如此反复拉动,核桃就交替地作顺时针、逆时针方向旋转,还会发出“嘟噜嘟噜”的响声。玩这种玩具,叫“捯核桃车子”。如果有人说话的语速快、而且长篇大论一气连贯、不容旁人插言时,常用“他的嘴像捯核桃车子似的”来形容。薛姨妈用在王熙凤说话上,比喻她说话语速较快。

三、轿

轿子,一种靠人或畜扛、载而行,供人乘坐的交通工具。

1.人抬的轿子

清代,以轿作代步工具,有等级上之讲究,如三品及以上官员用四人抬之轿子,四品及其以下官员,止能用两人抬之轿子。《红楼梦》书中有过诸多描述。

第二回,贾雨村考中进士,乘坐大轿上任,前后有军牢快手簇拥;第十三回,秦可卿丧礼,首七第四日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备祭礼,坐大轿,打伞鸣锣来上祭;第十四回,可卿送殡路上,郡王及各侯伯子孙来路祭,皆乘大轿或小轿,浩浩荡荡,不下百十来乘;第二十九回贾家为元妃于清虚观打平安醮,至清虚观路上,贾母乘坐八人大轿,李氏、凤姐与薛姨妈则是四人轿。

2. 贾元春专用的“舆”

“舆”是指皇家所用大轿,比较罕见。因为它代表的是皇家威严和礼仪。

第十八回,贾元春出场时,太监们到位后,一对对龙旌凤翣,雉羽夔头,又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然后一把曲柄七凤金黄伞过来,便是冠袍带履。又有值事太监捧着香珠、绣帕、漱盂、拂尘等类。一队队过完,后面方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绣凤版舆,缓缓行来。贾母等连忙路旁跪下。

3. 骡驮轿

骡驮轿是一种用牲口抬的轿子,用两根长杠子架在前后两头骡子的背上,中间部分置轿厢,人坐卧其中,可以应对较远的路程。第五十九回,贾府的女眷要随祭一位薨逝的老太妃,贾母就是率领众人分乘几只驮轿入朝。这种驮轿的舒适程度,比起贾元春省亲时乘坐的八人抬、金顶、金黄绣凤帷幔的轿子,自然也就无法相提并论了。

四、马

马对于贾府来说,意义重大。

贾府是贵族,有自己的马棚。第三十九回,刘姥姥二进荣国府,给大家讲“雪下抽柴”的故事时,听到外面人吵嚷起来,丫鬟回说:“南院马棚里走了水,不相干,已经救下去了。”贾宝玉、贾琏、贾珍等人出行时,也大多骑马。

除了有马棚之外,贾府还有马夫。第五十二回,贾宝玉去给舅舅王子腾拜寿。等贾宝玉来到厅上,只见李嬷嬷的儿子李贵和王荣,张若锦、赵亦华、钱启、周瑞六个人,带着茗烟、伴鹤、锄药、扫红四个小厮,背着衣包,抱着坐褥,笼着一匹雕鞍彩辔的白马,早已等候多时了。等贾宝玉上了马,李贵和王荣笼着嚼环,钱启、周瑞二人在前引导,张若锦、赵亦华在两边紧贴宝玉后身……出了角门,又有李贵等六人的小厮,并几个马夫,早预备下十来匹马专候。

除了做为交通工具外,马对于贾府还有两个特殊意义。

1.贾府是马上得来的功勋。贾家先祖贾演、贾源两兄弟曾领兵征战,浴血沙场,立下赫赫战功,才开创贾府百年基业。宁国府、荣国府中有几个饲养马匹的奴隶,还是贾家先祖当年打战时所获的俘囚。贾家祖上有尚武之风,经常操习弓马、舞刀弄剑。

2.贾府的富贵是“玉堂金马”

贾雨村补授应天府,薛蟠与冯渊争买玉莲,冯渊被薛蟠打死。贾雨村欲拿薛蟠,门子拿出护官符,上面第一句就写了“贾不贾,白玉为堂金做马”。“贾”指的就是宁国府和荣国府。但是,这里所说的“堂”并非玉做的堂,“马”更非金做的马。玉堂金马实指贾府富贵。

两宋时期的“玉堂金马”代指“翰林院”,因此,人们习惯把金堂玉马比作是翰林世家。历史上浙江海宁陈氏为海内第一望族,就有“一门三阁老,六部五尚书”之称,也有人以“金堂玉马”称海宁陈家一门辉煌。所以古代时常以“金堂玉马”来比喻富贵豪奢。护官符上的“金堂玉马”是指贾府的富贵。

五、驴

许慎《说文》中说:“驴似马,长耳;蒙,驴子也。”驴之为物,长得像马,亦和马一样被当作交通工具。驴在《红楼梦》中先后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实指,一次是虚指。

1.贾芹骑驴

第二十四回,贾芸到舅舅卜世仁家中求助。卜世仁不肯相帮,还讽刺他道:“我的儿,舅舅要有,还不是该的。我天天和你舅母说,只愁你没算计儿。你但凡立的起来,到你大房里,就是他们爷儿们见不着,便下个气,和他们的管家或者管事的人们嬉和嬉和,也弄个事儿管管。前日我出城去,撞见了你们三房里的老四,骑着大叫驴,带着五辆车,有四五十和尚道士,往家庙去了。他那不亏能干,这事就到他了!”贾芸听心中愤恨,起身告辞而去。贾芹骑着大叫驴,带车而行,洋洋得意之势让穷人们侧目。

2.贾宝玉说驴

第五十回,贾宝玉在芦雪庵联句:“野岸回孤棹,吟鞭指灞桥。”

“吟鞭指灞桥”实质也有驴的影子。灞河上建桥始于春秋时期。秦穆公称霸西戎,将滋水改为灞水,并于河上建桥,故称“灞桥”,史载这是我国最古老的石柱墩桥。横跨灞河不仅是交通要道,更是诗人们争相驻足之处。《西安府志》记载:“灞桥两岸,筑堤五里,栽柳万株,游人肩摩毂击,为长安之壮观。”每当春意盎然、春风扑面之际,柳絮漫天飞扬,成了长安灞桥一大景致。“大雪纷纷何所似”,“未若柳絮因风起”。东晋谢道蕴“柳絮”和“雪花”的一句妙联而使得“灞柳风雪”成为关中八景之一景。

晚唐宰相郑綮,被人问起是否有新作时,回答说:“诗思在灞桥风雪中驴子背上,此处何以得之?”明代张岱的《夜航船》里记载,孟浩然情怀旷达,常冒雪骑驴寻梅,曰:“吾诗思在灞桥风雪中驴背上”。所以在诗人的眼里,在贾宝玉的话里,灞桥与骑驴是有诗意的。

贾芹所骑是现实中的驴,贾宝玉联句中则是诗人意境中的驴。一实一虚,使驴这种交通工具让人印象深刻。

六、交通工具的作用和意义

《红楼梦》里的船、车、轿、马、驴,除了作为交通工具之外,在书中还有其它意义。

1.点明了人物身份地位。以乘坐轿子为例,不同人物不同场合所坐轿子不同,寓意各不相同。贾雨村、戴权、八公子孙及诸郡王子孙和元妃省亲所坐之轿或舆,都按官场中之礼制乘坐。虽然书中没有明写,仅写大轿或小轿,但每一种轿子出现,严格按当时礼制之种种规定体现,没有违制。此外,贾母作为贾府“一把手”,其所乘坐八人大轿,既有礼制上等级之规,亦体现作为家族中尊者之优厚礼遇。这些细节,既是是当时社会现状的真实反映,更准确地交代了人物身份地位。

2.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第十九回。贾宝玉私下和茗烟到袭人家中,回来时袭人让他哥哥去或雇一乘小轿,或雇一辆小车,送宝玉回去。花自芳道:“有我送去,骑马也不妨了。”袭人道:“不为不妨,为的是碰见人。”这是贾宝玉第一次私自外出。这次外出不仅使贾宝玉和袭人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为两人晚上“海誓山盟”作了铺垫。更为后来金钏儿周年祭奠,贾宝玉一大早带着茗烟私自出门祭奠;晴雯被撵走之后,他私自外出看望留下了伏笔。

3.彰显了豪门贵族生活。无论是林黛玉到贾府乘坐的大船,还是贾元春省亲,贾母带人乘坐的游船,包括贾宝玉房里的西洋船,除了有各自的作用外,本质上都从侧面反映出了豪门贵族的生活。四大家族之一的王家,在书中虽然没有正面出场,但通过王熙凤所说“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我们家的”这样的话,透露出了金陵王家的富贵。

4.提供了特殊的叙事视角。第三回,林黛玉坐轿进贾府,通过她的眼睛,写出贾府各个层面的情况。一是写出了贾府的繁华,“林黛玉自上了轿,进入城中,从纱窗内往外瞧了一瞧,其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自与别处不同。”这不仅交待京城之富庶繁华,更对贾府“诗礼簪缨之族”、“花锦繁华之地”、“温柔富贵之乡”,进行了暗写。二是写出了宁国府和荣国府的地理位置。林黛玉在轿的行进中,看清了贾府的院落座次、楼宇轩阁。“又往西行不多远,照样也是三间大门,方是荣国府了。”贾家宁国府于东,所以称之为“东府”,荣国府于西,所以称之为“西府”。移步换景,大家对宁国府、荣国府的方位有了印象。三是写出了贾府的显赫。黛玉从轿子纱窗往外看,大门放置大石蛳子,已不是一般人家。“敕造宁国府”,“敕造”之“敕”乃皇帝对功高大臣之命令,有赐与恩准之意。“敕造”二字又见贾家地位,如此显赫出众。由黛玉眼中写大门匾额,进而写贾家富贵权势非同一般。四是写出了贾家待客之礼。黛玉坐轿下轿,不走正门走角门。行走时,轿夫先下,另换上三四个十七八岁小厮复又抬轿,至垂花门落下,小厮避开,黛玉方由婆子搀扶下轿。如此反复,其实是写贾府“礼出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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