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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银富:牵挂

在我家有一把很不起眼的红漆小木椅子,岁月的侵蚀使它油漆剥落,木椅的面也裂开了一道缝隙,裸露出原木固有的色彩,但却依然坚固而实用,至今还在发挥着它的功能,我时常坐着它吃饭、看书、品茶……

说起这把小木椅子还有些来历。五十多年前,我们一家生活在煤矿的大杂院。有一天,舅舅从家乡来看望我们,闲着没事,舅舅找了些废旧木材,给我们做了四把小椅子,刷上红色调和漆,新崭崭的小椅子呈现在眼前,让我们子妹异常的高兴,爱不释手。那时候,煤矿俱乐部经常放映电影,或者演出戏剧、话剧,俱乐部条件简陋,没有安装座椅,每每观看演出时,这几把小椅子成了必不可少的装备,它伴随我们度过了难忘的童年时光。

在我的童年,母亲常常给我述说娘舅家的故事,听母亲说:在她十岁、舅舅六岁时,外祖母因病去世。从此,家道中落,日子过得惜惶,外祖父忙于生计,很少有空陪伴他们。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姐弟俩相依相伴,艰难度日,饱尝了人间的世态炎凉,这段艰难困苦的日子深深地镌刻在母亲童年的记忆中。

母亲结婚后,婆家家境殷实,她自己吃穿不愁,生活安心。却一直放心不下娘家的父亲和弟弟,平时,把婆家给的零花钱积攒下来,自己舍不得花,等舅舅看望她时倾囊相助。临走时,给舅舅准备好婆家的物产:各色各样的瓜果蔬菜,唯恐舅舅拿得少,家里不够吃,真是操碎了心!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正值 “大跃进” 时代,全国各行各业招收新工,父亲随同众乡亲来到铜川煤矿。煤矿的工作虽然辛苦,且属于高危职业,但薪资高,福利待遇不错,粮食标准顶配,每月五十六斤,足够一个壮小伙食用。这些优厚的福利,着实让母亲心动。母亲一心想让舅舅到煤矿工作,为此,不辞辛劳地找矿领导,因舅舅会木匠手艺,说好了让舅舅不用下井,到矿木材厂工作。舅舅担心远离家乡,不能更好地照顾外祖父,放弃了这次工作机会。多年后,每每提及此事母亲引以为憾。

我的童年,是在煤矿的大杂院中度过的,这里记载了我童年蹒跚的脚步,留下了我童年蹦跳的身影。那时候,物资匮乏,粮食统购统销,实行定量配制,人与人之间的贫富差距不大,日子过得简单而清苦。父亲在煤矿工作,每天到百米深处的井下作业,很是辛劳。母亲没有稳定的收入,一家七口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即便如此,母亲还是每月从父亲为数不多的薪水中拿出一部分,帮助远在农村的舅舅。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父母似乎没有给过我零花钱。孩童的我是个馋嘴猫,很羡慕有钱人家的孩子,想吃啥,就买啥!我家所在的大杂院离市场很近,看着各色各样的水果,只可观赏,不能食用,颇为无奈!离我家不远处有一家饭馆,门口有一间门面房专打烧饼,打烧饼的师傅中等身材,留着小平头,显得挺精神。闲着无聊时,我常常蹲在附近看他打烧饼,他的技艺娴熟,制作流程一气呵成,让我由衷地钦佩!他打的烧饼:酥脆蓬松,外焦里嫩,咬一口顿时浓香四溢,让人回味悠长。那时,一个烧饼,五分钱(二两粮票),因囊中羞涩,我一直没有品尝其美味。后来,我家随父亲工作调动,离开了铜川,离开了大杂院。若干年以后,当我故地重游,那里已是物是人非,打烧饼的师傅不知归处?那香喷喷的烧饼,却永远留在我的记忆深处。

那时,我年纪尚小,内心总觉得父母亲太吝啬,不给我零花钱,不能满足我的口福之乐,充满了无奈和不理解。后来,我曾经问过母亲:“别人家的孩子都有零花钱,你咋不给我呢?” 母亲伤感地说:“咱家孩子多,日子过得艰难,还要帮助你舅舅,他们在农村,比咱们更缺钱!唉!只是把我娃亏欠了!” 随着年纪的增长,我慢慢理解了母亲的苦衷和不易。

千禧年之后,在外漂泊多年的父母,回归故里,颐养天年,在美丽的千湖岸边,开始了他们的晚年生活。过去,母亲和舅舅天各一方,因相距甚远,相互走动不便,如今,同在一个县城,走动方便了许多,舅舅家的大事小情,逢集赶会,都少不了母亲活跃的身影。

父母在家乡的晚年生活,让母亲再度融入浓浓的乡情之中。那是生养她的故土,是家乡的山川草木滋养她成长,故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已经深深融入她的血脉之中,成为她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她在家乡生活如鱼得水,轻松自在,也许那是她人生最快乐的时光。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不知不觉中父母已是古稀之年的老人,老一代人深受传统文化影响,父母考虑给自己做寿材,母亲委托自己的弟弟来做。在母亲心里,舅舅是不二人选,非他莫属。舅舅也不负重托,从选料、制作到油漆,用心良苦,充分发挥了老木匠手艺,给父母做的寿材堪称精品,父母夸奖他活干得好!舅舅笑着说:“给亲姐姐干活,马虎不得!”

随着社会的发展,农村的面貌发生了巨变,各家各户纷纷盖起了新瓦房,舅舅很是羡慕。怎奈自己年劳力弱,想盖房,心有余而力不足。表姊妹担心舅舅年纪大了,身体欠佳,怕因盖房子把他累病了,毕竟年龄不饶人啊。在母亲及亲戚的劝说下,表姊妹终于同意帮助他盖房子,当舅舅把喜讯告诉母亲时,母亲比自己盖房子都高兴。

舅舅立木上梁那天,母亲异常兴奋,弟弟多年的夙愿就要实现了,怎能让人不高兴?在农村,立木上梁对主家而言可是件大事。母亲把早就准备好的份子钱拿出来,捯饬捯饬准备参加舅舅家立木上梁的仪式。没想到乐极生悲,因兴奋过度导致母亲大脑出血,幸亏父亲发现及时,通知街坊邻居和亲戚,送母亲到县医院抢救。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母亲出院了,却留下了后遗症。

母亲出院后,身体时好时坏,让我们放心不下。为了便于照顾年迈的父母,我把父母从家乡接到渭南。父母回家乡十年却又要离别?母亲十分伤感、万般无奈。她和父亲这一生,长年在外乡漂泊,和舅舅聚少离多,这一走,不知能否再回来?姐弟俩能否再相见?最是伤感离别时!这一走,母亲再也没能回来看看生养她的故土。九年后,魂归故里,和亲人已是阴阳相隔,让人唏嘘不已!

在母亲晚年的岁月中,她虽然身在异乡,偏瘫在床,但无时无刻不思念家乡,思念远方的亲人。她对故乡的思念,对亲人的真挚情感,对生活执着的热爱,对生命的敬畏,深深地感染着我们。

记得那一年的夏天,孱弱的舅舅来渭南看望久病的老姐姐,两位古稀之年的老人见面抱头哭泣,似乎只能用泪水表达此时此刻难以言喻的心情,他们有着说不完的知心话。从当年的懵懂孩童到如今的白发老者,他们相互陪伴,相互关心,相互依靠,除了爸妈,他们是世界上最亲的人。

这次见面,成了他们姐弟最后的诀别,几年后,母亲走完了自己普通却不平凡的一生,表姊妹担心孱弱的舅舅承受不了噩耗,没敢告诉他。晚年的老舅有点老年痴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时,时常打听老姐姐的近况,或许挺纳闷:老姐姐怎么不来看望他呢?

两年后,舅舅弥留之际,一双迷茫的眼睛始终不肯闭上,似乎在等待着谁。表姊妹告诉他:“我姑,已经不在了!” 舅舅才安详地闭上了眼睛。也许在他潜意识里:我要找老姐姐去了!

当年,舅舅做的四把红漆小木椅,在长达半个世纪的岁月中,几经磨损、几经周折,仅存这一把了。我不禁想起母亲的一句话:“人不如物!” 如今,两位相濡以沫的姐弟同在天国,愿他们在那里再续手足之情吧!

世界上有一种爱叫姐弟情深,彼此默默牵挂;有一种陪伴叫情系手足,无需刻意经营,却能一世相爱。

在这个纷纭复杂的世界里,不管你走到哪里,身在何方,都渴望得到亲人的关怀。牵挂,像一束冬日里的阳光,使寒冷的人感到人间的温暖。牵挂,像一泓沙漠的泉水,使困境的人看到生活的希望。牵挂,像一首夜空的歌谣,使无依的人获得心灵慰籍。

【作者简介】蒲银富,陕西千阳人,闲暇时光,用文字倾诉对人生的感悟,偶有作品在报刊、公众平台发表,作品入选散文集《青春的回眸》《新时代散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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