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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维的七律压轴之作,却被嘲笑是抄袭,宋代粉丝一句话反驳太到位

三国魏国的文学家李康在《运命论》中写到了一个社会现象:“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森林中长得比其他树木高的大树,总是更容易被大风刮倒,超出了岸边的土堆,必然会被流水冲刷。

这是大自然随处可见的景象,在人类社会中,品行出众、成绩卓越的人,往往更容易遭受别人的嫉妒,甚至是指责和排斥。一旦在某个领域出了名,就会有粉丝,也会有黑粉,唐代大诗人王维有“诗佛”的美称,粉丝遍布天下,连宋代大诗人苏东坡都称赞他是“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

不过,就算是像王维这样的大诗人,也避免不了有被别人黑的时候,比如王维的名作《积雨辋川庄作》,就被同时代的人讽刺说是抄袭,直到宋代的一个王维粉丝说了一句话,才算是彻底给王维洗刷了冤屈。

积雨辋川庄作

唐 王维

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

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

关于唐代的诗歌哪一首才是七律第一,历来一直有很多争议,因为优秀的作品实在太多了。有人说是崔颢的《登黄鹤楼》,有人说是杜甫的《登高》,也有人说是王维的这首《积雨辋川庄作》,能够拿出来和两首公认的七律第一一较高下,可见王维这首诗的高水准。

“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 王维隐居在辋川,写了辋川不同季节的风景,这一首写的是夏日雨后的田园风光。下了很久的雨,到处都是湿润的,连柴火都很难点燃了,燃起的炊烟也是迟迟地、缓缓地从湿润的树林中飘了出来。

菑:开垦了一年的田地。久雨之后,农夫们都在田间地头忙着干农活,农妇将藜黍蒸熟后,给在东边田里干活的人送去。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颈联是全诗流传千古的警句,写的是田野上的景色,这句诗很容易让人想起杜甫的“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两句诗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写的“黄鹂”和“白鹭”两种鸟类,颜色都是“黄”与“白”相对,黄鹂在鸣叫,写的是声音,白鹭在飞行,写的是动作。

不同的是,黄鹂和白鹭活动的背景,王维诗句中的白鹭不是动作很快地冲上青天,而是在广阔无际的水田中悠然地飞行,黄鹂不是在翠柳中大声地鸣叫,而是隐藏在茂密的夏木中婉转地低鸣。杜甫写的景象更直白,而王维写的景象更幽深。

王维同时代有个人叫李肇,他读过李嘉祐的诗集中写过一句“水田飞白鹭,夏木啭黄鹂”,便讥讽王维说:“好取人文章嘉句”,喜欢抄袭别人文章中写得好的句子。

王维有很多粉丝,都纷纷站出来替他说话,明代的胡应麟就说,王维是盛唐诗人,李嘉祐是中唐诗人,前人怎么可能偷后人的诗句呢?肯定是李嘉祐借用了王维的诗。

胡应麟的说法不能完全为王维正名,虽然王维是盛唐诗人,李嘉祐是中唐诗人,但也有可能这首诗是李嘉祐少年时所写,被晚年的王维借鉴了。

但宋代词人叶梦得的一段评论,却是真正给王维洗刷了冤屈:

诗下双字极难,须是七言、五言之间除去五字、三字外,精神兴致全见于两言,方为工妙。唐人谓“水田飞白鹭,夏木啭黄鹂”为李嘉祐诗,摩诘窃取之,非也。此两句好处,正在添“漠漠”、“阴阴”四字,此乃摩诘为嘉祐点化,以自见其妙,如李光弼将郭子仪军,一号令之,精彩数倍。

叶梦得说,写诗最难的就是用叠词,而王维这句诗的绝妙之处就在于“漠漠”、“阴阴”两个叠词的使用,漠漠,密布的样子,写出了水田的辽阔无边,苍茫一片;阴阴,幽暗的样子,写出了夏天树木的茂密葱茏,幽深静谧。苍茫的水田中,点染着几只白鹭,幽深的夏木中,传出来几声鸟鸣,让画面变得辽阔又深邃,境界瞬间提升了几个层次,精彩数倍。

因此,王维在这里,对李嘉祐的诗歌不是抄袭,而是点化,是黄庭坚所说的“点铁成金”,就像王勃的“落霞与孤鹜,秋水共长天”,虽然是出自虞信的“落花与芝盖同飞,杨柳共春旗一色”,却早已脱胎换骨,境界不可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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