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万历年间,卢龙县有个地痞叫黄鹤三,因为品行不端,三十多岁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此人平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暗地里专干些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的勾当。
而更加可恨的是,这家伙还非常的好色!只要见到长得漂亮的女子,不管别人是已出嫁的小媳妇,还是未出阁的大闺女,他都要想方设法轻薄一番才肯罢休。
这天,黄鹤三又在街上闲逛,迎面突然走来个年方妙龄的小尼姑。
但见她生得朱唇粉面、柳眉星目,行走时如弱柳扶风。
虽然穿着宽袍大袖,但还是难掩她那婀娜的身姿,娇艳的面容。
匆匆一瞥之下,黄鹤三便惊为天人,当即如同失魂落魄般愣在了原地。
那光景,要不是他有张大嘴巴兜着,只怕哈喇子已经流了一地。
从那以后,黄鹤三就对这小尼姑着了迷。
反正他原本就没什么正事要做,于是便一门心思打听起这小尼姑的事情来。
不辞辛苦接连跑了几天,功夫不负有心人,倒是真让他探访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这小尼姑法号叫做慧空,是外地来的,到卢龙县的时间并不长,也没有固定的修行场所。
不过,别看她年纪不大,口碑却相当不错。
只因她不管去谁家诵经祈福,一律都不收钱。
故此,许多人都说她是个真正的修行者,佛法造诣颇深。
当然了,出家人也要吃饭,所以谁家请了她去,只要供给一日三餐即可。
又因为她没有固定的修行场所,故此有时候也会留宿在施主家里。
但这慧空非常有原则,家里有男人的她一律不住。
毕竟,尼姑虽然是出家人,讲究四大皆空。但不管怎么说,她始终都是女流之辈。
所以,若是有男人在家,她还留宿的话,未免不大方便。
故此,只有那些家里没有男人只有女眷的,她才会安心住下来。
而地方上那些死了丈夫的寡妇,尤其喜欢把慧空请到家里。做做法事,念念经文,借此超度亡夫,顺便也寄托哀思之情。
黄鹤三暗地里跟踪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果然如此。
他也不知为何呀,慧空尼姑特别受寡妇的欢迎,十天倒有八九天都住在这些人家里。
这样一来,可把黄鹤三给急坏了。天天住在别人家,他哪有机会下手啊!
不过,没让他等多久,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
这天傍晚,慧空从一户人家出来,径直朝着城外走去。
躲在一旁的黄鹤三大喜过望,他早就已经摸清了慧空的底细,知道没地方住的时候,她便会到城南一座荒废的尼姑庵落脚。
看今天这个情形,这慧空是要回尼姑庵了!
按捺着心中的喜悦,黄鹤三一路小心翼翼地尾随着慧空出了城,亲眼看着她进了尼姑庵。
此时,天已经黑了。
他悄无声息地摸到窗边,舔湿手指把窗户捅了个窟窿,凑近一看差点没叫出声来!
太美了!屋子里只有慧空一人,点着盏油灯。
摇曳的灯光下,慧空更娇艳动人了。此正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
色胆包天的黄鹤三此时再已无法忍耐,绕到门前抬腿就是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
慧空被这不速之客吓了一跳,“啊”的一声惊叫起来。
再看这黄鹤三,只见他涎着脸皮道:“小师父莫要惊慌,我不是坏人,来找你是有事相求。”
听他这么一说,慧空稍稍心安,连忙双手合十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施主有什么事儿但说无妨!”
黄鹤三一脸坏笑地看着慧空,随口应道:“小师父啊,这事儿还得赖你,我的东西被你偷去了,你可知道?”
慧空一听,连忙辩解到:“贫尼自出家以来,一直严守清规戒律,绝不会做出偷盗之事,施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误会!怎么会误会呢?你不知道吗?自从见到你第一面,我的魂儿,我的心都被你偷走了!”
黄鹤三嬉皮笑脸,边说边朝着慧空走去,接着又道:“小师父啊,你如此貌美,为你我是茶饭不思,相思成疾,眼看就要活不成了,还望你发发慈悲,与我同宿一晚吧!”
说着便不由分说扑了上去,慧空哪肯轻易就范,自然是拼死抵抗。
怎奈身娇力弱,哪里敌得过五大三粗的黄鹤三,当即便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而这黄鹤三为非作歹的事儿没少干,这勾当便是他的专长,轻车熟路没费什么劲就将慧空的裤子给扒下来了。
可等他往下一瞧,当即就愣住了!
你猜怎么着,这慧空竟然跟他一样,是个实打实的大老爷们儿!
黄鹤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得不行。
见他愣神,慧空瞅准机会,一脚将他踹倒在地,连忙又将裤子提了上来。
顾不得屁股摔得生疼,黄鹤三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跑了出去。
到了家里,黄鹤三连骂了几句晦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直犯恶心!
这倒也不是他矫情,试想一想,换你突然发现自己心心念念,垂涎欲滴的女人竟然是男的,只怕你也比他好不到哪儿去!
黄鹤三越想越别扭,越想越憋屈!可想着想着,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要说这慧空既然是个男人,那他应该去当和尚啊!为何男扮女装当起了尼姑?
仔细一琢磨就明白了,这是打着幌子骗色呢!
一想到他每天住在那些俊俏小寡妇家里,黄鹤三由最初的恶心变成了强烈的嫉妒,心里不由咒骂道:“好你个男扮女装的假尼姑,那么多小寡妇被你糟蹋,简直气死我也!”
看到这,千万别以为这黄鹤三突然就正气凛然了,他这单纯的就是眼红。
很快,眼红变成了深深的嫉恨!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怒火攻心的黄鹤三便不管不顾,径直跑到县衙告官去了。
这有人告官,知县胡一辉自然要升堂审理,只见他端坐公堂,一拍惊堂木问道:“堂下所跪何人,你又因何事状告何人?”
黄鹤三忙应道:“回老爷,草民黄鹤三,我要告那花尼姑,哎,不是,我要告那花和尚慧空……”
这黄鹤三的臭名,胡知县早就听人说过,晓得这家伙是个地痞流氓,当下又见他语无伦次,便有心要借题发挥惩戒一番。
于是不等他说完就厉声呵斥道:“混账,一会儿尼姑,一会儿和尚的,公堂之上,岂能由着你胡闹?来人,给我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再来问话。”
话音未落,两旁差役应声如雷,不由分说将黄鹤三拖下去一顿好打。
这黄鹤三挨了板子,脑子也清醒了许多,待胡知县再问时,斟酌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应道:“禀老爷,小的告的是那慧空尼姑!这人呐,其实是个男的。他假扮尼姑,时常留宿在寡妇家里。小的猜测,这假尼姑表面上说是诵经祈福,暗地里实则非奸即盗!”
胡知县一听,当即吩咐两个差役,火速去拿慧空来问话。
二人去不多时,便将人带到了公堂,这倒让黄鹤三有些诧异。
他心想,这慧空是胆大包天还是没脑子啊?明明身份已经暴露,他就没想着躲一躲避避风头么,怎么这么快就被带来了?
再偷眼去看,只见他镇定自若,没有半分惊惶之色。
这黄鹤三还没想明白慧空为何有恃无恐,却听胡知县道:“慧空,有人状告你男扮女装,假扮成尼姑,借诵经传法之名,夜宿寡妇家里,你有什么话说?”
慧空不慌不忙应道:“回禀大老爷,小人自幼出家为尼,何来假扮之说?”
见他矢口否认,一旁的黄鹤三连忙大声喊道:“大老爷,他说谎,他就是个男人!”
胡知县道:“黄鹤三,我且问你,你口口声声说慧空是男人,可有什么证据吗?”
“昨晚我扒了他的裤子,这是我亲眼所见的……”
话一出口,他便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于是连忙捂着了嘴巴!
只可惜为时已晚,只听胡知县怒斥道:“你好端端的扒人家裤子做什么?”
“我,我……”黄鹤三结结巴巴,答不上话来。
“你这混账肯定又是色迷心窍,欲行不轨,然后行奸不成便来诬告他人,是也不是?”这胡知县也不等他搭话,又吩咐左右:“来人,把这混账拖下去再打一顿。”
可笑这黄鹤三告状不成,反而被打得皮开肉绽,当下趴在地上大喊起来道:“大老爷啊,小的心怀不轨,甘愿受罚,但我说的是实话,这慧空就是个男人,不信你找稳婆来一验便知。”
胡知县见他挨了两次板子,依旧一口咬定慧空是男人,当下也疑虑起来。
虽说地痞的话不可信,但万一他说的是真的,自己境内出了个假尼姑,自己却未查明真相,这可是失职啊,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想到此,于是吩咐差役找来稳婆,让她带着慧空到后堂查验。
过得片刻,稳婆来报,慧空是个女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黄鹤三一听,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口里大声嚷嚷道:“不可能,不可能,他分明是个男人!”
胡知县一拍惊堂木道:“黄鹤三,你还有何话说?”
“我,我……”黄鹤三急得满头大汗,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种可能,于是连忙喊道:“大老爷,小的认为稳婆收了慧空的好处,所以才帮着他说谎。”
这话一出,稳婆可不干了。当下也不管身在何处,指着黄鹤三的鼻子就破口大骂道:“你,你血口喷人!”
一时间,公堂上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胡知县只得怒喝道:“肃静!”
等众人安静下来,他继续道:“这话也不无道理,确实有这种可能,来人啊,再去叫一个稳婆来。”
差役得令,很快便又带来另一名稳婆。
再次查验前,胡知县为了保万无一失,又让人叫来自家的几个丫鬟担任监督之责。
如此一来,再无作弊的可能!
很快,这个稳婆也查验完毕,得出的结论与前一位完全一致!
胡知县点了点头,目光看向那几个丫鬟,问道:“你们可一直在场?当中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丫鬟们齐声答道:“我等一直在场,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这慧空确确实实是个女人!”
“大胆黄鹤三,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胡知县怒斥道:“本官看你就是见色起意,但行奸不遂,继而心生怨恨,诬告他人,来人啊,给我再打五十大板,然后收入监中关押!”
黄鹤三此时已经懵了,连他自己都怀疑起来,难道昨晚是自己慌乱之下看错了!
可没等他多想,屁股上便传来了火辣辣的刺痛。一天被打了三顿,就是铁人也受不住,只见他脑袋一歪,昏厥了过去。
遣散了稳婆和丫鬟,胡知县和颜悦色地对慧空道:“小师父受惊了,这黄鹤三已经收监,你请回吧!”
就这样,这件啼笑皆非的案子随着胡知县一声“退堂”落下了帷幕!
但是,案子真的结束了吗?
当然没有,回到后堂,胡知县立即将班头白万通召来附耳吩咐道:“之前在公堂上,本官见那黄鹤三被打了几次,仍然态度坚决,一口咬定慧空是男人。”
“虽然两次查验都没有问题,但本官认为,黄鹤三这地痞的话虽不可信,但此辈最是狡诈,他为何要编造一个如此拙劣的理由诬告慧空,这对他并无半点好处。”
“所以,本官推测,这当中肯定有什么隐情,我要你现在立即带两个机灵点的兄弟,暗中紧盯着那慧空,见机行事!”
白万通领命而去!
还真别说,胡知县这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当晚便见效了!
话说这白万通领着两名差役,一路跟踪慧空到了城南的破庙,等她进去后,潜到窗下一看,三人全都傻眼了。
屋里,竟然有两个慧空!
只听其中一个道:“哥哥,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这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啊!”
另一个则咬牙切齿道:“嗯,妹妹所言甚是!但那黄鹤三实在可恶,坏了我的好事。我无论如何也要将他碎尸万段才可罢休!这几天就暂时不做生意了,你小心藏好,可别被人看到了,等解决了此人,我们再去别处。”
二人还要再说什么,白万通三人却如神兵天降,撞开大门站在了他们跟前。
此日,胡知县再次升堂,这两个慧空被当场抓住,为了不受皮肉之苦,当即便如同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将所犯罪行全盘招认了!
原来,这二人是龙凤胎,父母死得早,兄妹俩自小相依为命,一起长大。
到了成年后,这当兄长的便暴露出贪淫好财的本性。于是通过威逼利诱说服妹妹和他一起剃了光头,假扮成尼姑四处骗财骗色。
每当被人察觉时,就如同这次被黄鹤三撞破一样,他便将妹妹推出去。任你如何查验,他都是个实打实的尼姑,所以总能瞒天过海,化险为夷。
案情水落石出,真相大白,胡知县暗中捏了一把汗,若不是自己多了个心眼,险些让这恶贼逃出法网!
最后,慧空因假扮尼姑,祸害良家妇女多达百人以上,被判了个秋后问斩,此正是罪有应得!
而其妹虽然是从犯,但实际是被其兄长以亲情蛊惑,并加以胁迫。故此,胡知县网开一面,只是将她官卖为奴,留了她一条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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