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8日，深圳证券交易所（以下简称“深交所”）公告称，因暴风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暴风集团）在法定披露期限届满之日起两个月内未披露2019年年度报告，公司股票自7月8日起暂停上市。在被暂停上市后的一个月内仍未能披露2019年年度报告，触及深交所《创业板股票上市规则（2018年11月修订）》第13.4.1条第（九）项规定的股票终止上市情形。深交所决定暴风集团股票终止上市。
曾经被称之为“小乐视”的暴风集团，为何如今到了股票终止上市的地步？
其实早在2019年10月31日，深交所就向暴风集团下发关注函，称暴风集团除已被批准逮捕的总经理冯鑫外，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已全部辞职，协助信息披露事务的证券事务代表也已辞职。创业板公司管理部对此表示高度关注，请公司尽快聘任相关高级管理人员，确保公司经营稳定，能够及时地履行信息披露义务，提醒公司的全体董事、监事和高级管理人员要恪尽职守，履行忠实义务和勤勉义务，维护公司和全体股东的利益。
显然，管理部的呼吁并没能起到相应的效果，如今的暴风集团一地鸡毛：业绩亏损、创始人被捕、总部失联、高管集体离职、员工被遣散……市值只剩下4.88亿。
面对烂摊子般的暴风集团，公司的合法利益应如何维护？公司的董事、监事和高级应如何恪尽职守，履行忠实义务和勤勉义务？
因无法全面、细致了解此事件的前后过程，因此笔者在分析过程中予以适当假定，根据该事件所涉及的我国公司董事、监事和高管在公司运营阶段应尽忠实义务、勤勉义务的相关法律规定及司法实践进行简要的分析以及提出一些建议，希望对维护公司合法利益以及规范公司董事、监事和高管行为有所帮助。
一、董事、监事和高管的忠实义务、勤勉义务是法定义务
《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司法》（2018年修订）（以下简称“公司法”）第一百四十七条规定：“董事、监事、高级管理人员应当遵守法律、行政法规和公司章程，对公司负有忠实义务和勤勉义务。”根据上述法律规定可知，董事、监事、高管在履行职务过程中必须遵守法律、行政法规和公司章程的规定，以此对公司履行忠实义务、勤勉义务。
公司法第一百四十八条第一款规定：“董事、高级管理人员不得有下列行为：（一）挪用公司资金；（二）将公司资金以其个人名义或者以其他个人名义开立账户存储；（三）违反公司章程的规定，未经股东会、股东大会或者董事会同意，将公司资金借贷给他人或者以公司财产为他人提供担保； （四）违反公司章程的规定或者未经股东会、股东大会同意，与本公司订立合同或者进行交易； （五）未经股东会或者股东大会同意，利用职务便利为自己或者他人谋取属于公司的商业机会，自营或者为他人经营与所任职公司同类的业务；（六）接受他人与公司交易的佣金归为己有；（七）擅自披露公司秘密；（八）违反对公司忠实义务的其他行为。”根据上述法律规定可知，我国用列举的方式对忠实义务做了进一步的规定，明确规定董事、高管不得从事所列举的七种行为（第八项规定为兜底性规定），否则违反忠实义务。
从上面法律规定可知，我国公司法对忠实义务的规定更为详细，将禁止性规定用列举的方式加以表述，更为清晰。相对而言，对勤勉义务的规定显得更为原则，在概括性地规定董事、监事、高管负有勤勉义务的同时，并没有对“勤勉义务”这一概念的内涵和外延作出界定。因此在司法实践中，法官需要根据案件的具体事实，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来确认董事、监事、高管是否违反勤勉义务，进而作出裁判。
总之，董事、监事和高管的忠实义务、勤勉义务是法律规定的义务，是必须为之的义务，否则需要承担不利的法律后果。
（一）假定董事、监事和高管没有按照法律规定和公司章程规定行使职权，由此造成公司损失的，认定其违反忠实义务、勤勉义务，应承担赔偿责任
华驰公司与李某损害公司利益责任纠纷一案中【（2018）内民终462号】，法院认为李某作为华驰公司法定代表人及执行董事，理应在法律、行政法规以及公司章程规定的范围内行使职权，且对公司负有忠实义务，在履行职务过程中应当勤勉尽责，不得损害公司利益。但其未经《公司法》以及华驰公司章程规定的议事程序表决，在无任何合同或者其他债权债务的情况下，将华驰公司征收补偿款分别转给其他个人及公司，且上述个人及公司均未向华驰公司偿还任何款项。李某的行为违反了《公司法》规定的公司高级管理人员对公司所负有的忠实和勤勉义务，超越了华驰公司章程规定的执行董事的职权，对于因此给公司造成的损失应当承担赔偿责任。
根据法律、行政法规和公司章程的规定行使职权是董事、监事和高管正常经营行为、管理行为的核心要素，即董事、监事和高管的行为必须符合法律、法规和公司章程的授权，具有正当权源。董事、监事和高管只有获得了正当的授权，才能够受到法律的保护。从上述案例可以看出，法院对执行董事李某授权的审查属于一般性审查，只要其经过法律和公司章程规定的议事程序即可行使相关职权，但是李某违反了规定，由此认定其违法了忠实义务、勤勉义务。因此建议公司的董事、监事和高管一定要熟悉相关法律法规特别是公司章程的规定，以保证自己履行职权的正当权源，维护公司及自身的合法权益。
（二）假定董事、监事、高管利用关联交易进行利益输送，损害公司利益的，认定其违反忠实义务、勤勉义务，应承担赔偿责任
青海金三角公司与刘某、白某等损害公司利益责任纠纷一案中【（2019）青民终91号】，法院认为控股股东乐都库存在利用交联关系损害公司利益的事实，应对交易价格过高造成的公司损失承担赔偿责任。刘某和白某接受乐都库的委派作为中储粮金三角公司董事，并分别担任法定代表人和总经理，其任职期间的行为违反了对公司负有忠实义务和勤勉义务，应对交易价格过高造成的公司损失承担赔偿责任。
法律并不禁止关联企业之间的交易行为，法律禁止的是董事、高管们利用职权的便利，通过关联企业之间进行利益输送进而损害公司利益的关联交易行为。因此建议董事、监事和高管履行职务时应以公司的最大利益为前提，这是公司正常经营行为的应有之义，也是忠实义务、勤勉义务的应有之义。
（三）假定董事、高管在签订合同过程中未尽到谨慎注意义务，由此造成公司损失的，认定其违反忠实义务、勤勉义务，应根据其过错程度承担赔偿责任
辉隆贸易公司与姚某损害公司利益责任纠纷一案中【（2018）吉民终645号】，法院认为辉隆贸易公司在签订合同的过程中未尽审慎注意义务造成自身损失的主要责任人为姚某，但也存在公司其他人员履行职务时未尽审慎注意义务的情形，姚某应对辉隆贸易公司的自身损失承担部分赔偿责任。根据本案具体情况，辉隆贸易公司上诉提出姚某违反对公司的勤勉义务，在签订和履行合同的过程中未尽审慎注意义务，致使公司遭受重大损失，应承担赔偿责任的上诉理由成立，本院予以采纳，但要求姚某承担全部损失的上诉理由不成立，本院不予采纳。
从经济学角度分析，决策意味着风险，经营决策就是风险决策，因此董事、高管在公司日常经营决策当中一方面需要遵守法律、法规特别是公司章程的规定，以此获得正当授权，另一方面需要尽到合理的谨慎注意义务，以降低自身过错，避免或者减轻公司的损失。
（一）董事、监事和高管违反忠实义务、勤勉义务而取得收入的，所取得的收入归公司所有
公司法第一百四十八条第二款规定：“董事、高级管理人员违反前款规定所得的收入应当归公司所有。”根据上述法律规定可知，董事、监事和高管在履行职务过程中违法忠实义务、勤勉义务而取得收入的，所取得的收入归公司所有
（二）董事、监事和高管违法忠实义务、勤勉义务给公司造成损失的，应承担赔偿责任
公司法第一百四十九规定：“董事、监事、高级管理人员执行公司职务时违反法律、行政法规或者公司章程的规定，给公司造成损失的，应当承担赔偿责任。”根据上述法律规定可知，董事、监事和高管在履行职务过程中违法忠实义务、勤勉义务给公司造成损失的，应承担赔偿责任。
（三）董事、监事和高管违法忠实义务、勤勉义务情节严重构成犯罪的，还需要承担刑事责任
司法实践中，董事、监事、高级管理人员因违法忠实义务、勤勉义务给公司造成损失需承担法律责任的内容很复杂，涉及到责任承担的比例、赔偿的数额、赔偿的方式、过错的程度等等，需要根据具体案件的实际情况来进行分析，因此本文中笔者对此不再赘述。
我们知道，董事、监事和高管对公司的忠实义务、勤勉义务是法定的义务，是必须为之的义务，如果董事、监事和高管对公司不履行该义务或者不全面履行义务的则需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回到篇首提到的暴风集团，高管们弃公司和广大股东利益不顾，选择集体离职，这种行为是否违反了忠实义务、勤勉义务？如果违反了忠实义务、勤勉义务应承担怎样的法律责任？由于目前情况尚未明了，可能还需要等证监会调查结论。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赖健华
赖健华，广西万益律师事务所金融证券部专职律师。擅长领域：金融证券、公司治理、民商事诉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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