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开花的水仙

高自发

　　2019年年末的一天夜里，我躺在床上读汪曾祺的《岁朝清供》：“水仙、腊梅、天竹，是取其颜色鲜丽。隆冬风厉，百卉凋残，晴窗坐对，眼目增明，是岁朝乐事。”“晴窗坐对”一词一下子就打动了我，就想百花凋敝的隆冬时节，若能静坐窗前对着一盆水仙花发呆，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啊！越想越心驰神往，立刻拿起手机上网下单了几颗水仙球儿，准备养一盆水仙花。

　　不到一周，快递到家。从纸壳箱里倒出6颗还沾着泥土的水仙球儿，大小颜色像极了洋葱。剥去水仙球儿紫色的老皮，一颗一颗整齐地码在浅盆里，注入清水，滴上几滴营养液，一盆水培水仙就成了。北方的隆冬有暖气加持，屋子里也温暖如春，水仙迅速生根发芽，两周后就长满绿油油的一盆，让卧室一下子充满了生机。我暗忖，看这架势，也许过了春节水仙就开花啦。

　　水仙茁壮成长，根须缠绕成团填满盆底，叶子尺把长，郁郁葱葱。我每天都如老僧入定般静坐在窗前，欣赏这盆水仙，想象花苞从叶子丛中钻出来，绽放出拥有白色花瓣和淡黄花蕊的花——卖家发货单上水仙花开的样子。

　　然而，这盆水仙只疯长叶子，就是不见花，我甚至有些后悔，若是栽一盆大蒜，都能割几茬蒜苗吃了。

　　那盆水仙虽然一直没有开花，但每当正午的阳光洒在绿油油的叶子上，时光如水般静静地流逝，寒冬咆哮的大风被关在窗外，坐在窗前的我都真切地体会到了“晴窗坐对”的美妙心境。

　　永远都不要轻视一株植物的治愈力量，哪怕它是一盆不开花的水仙。虽然它弱小，需要人的养护，但它可以激发人的爱心和保护欲。很多时候，人能够变得强大，不是身体健壮孔武有力，而是身边多了一个比他还弱小的生命需要照料。

　　一盆不开花的水仙，让我懂得，其实世间很多事、很多人，都不是那么完美，有缺憾也许是常态，太完美反而不真实。虽然不完美，毕竟还有希望在，希望是世间最好的良药，它可以治愈一切迷茫与彷徨，恐惧和悲伤。现在想来，其实水仙早就开花了，它开在我的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