呻吟中的信阳老城护城河（1）
周剑
信阳老城的护城河也许是信阳至今还能找到踪迹的唯一未变的格局了。可是，今天的信阳人还有多少知道它在哪儿呢？恐怕即使住在河边的人也未必知道身旁的这条河就是护城河吧？
年纪在60岁以下的“年轻人”对信阳的历史多已生疏，印象中已经没有信阳老城的轮廓概念。纵使对家乡有热爱，也不能说个一二三所以然。
就像我常说的，十年一代人的轮回，已经将过去泯灭殆尽，前人不记后人不知。恰如“中日战争”40年代没有经历过一样，“解放前”50年代不晓，“文化革命”70年代难验……出生之前的事往往浑然不觉。
如果没有兴趣，一切都会渐渐消失的。
找到了信阳老城的轮廓，对老城郭护城河就可以看出究竟来。
我们按东西南北四个“城关”来看。
何景明大复先生说信阳像艘“宝船”，不知道是说平面形状呢？还是说立体形式？依我看两者都有，信阳城就是母亲河浉河承载着的一艘宝船。
浉河自湖北应山流出，自西南而来流向东南，飘动在信阳老城的南边自西向东，并不蜿蜒漫流而去，天然地成为信阳城的南部屏障——南边的护城河。
过去的浉河没有今天这般两岸堆垒成渠的模样，完全是自然天成散漫无羁：河滩沙丘绿树灌木，长桥流水浑然一体。
今天的浉河公园是很多年轻人的童年记忆，其实更早些时候这边厢都是漫漫河滩，水退青草茵茵，河沙金黄；水来漫灌平铺，一片泽国。信阳城的南面就靠它，一年四季拱卫着信阳，从古到今始终不渝。
1926年，那场著名的“信阳保卫战”，信阳守将冯玉祥部下“老陕”王世杰，与吴佩孚部下的寇英杰就是凭借它开始了48天的厮杀。从而使浉河闻名全国，也使信阳扬名天下的。
信阳城池从西关到南关是浉河为屏障，从南关到东关折向北了，又是什么作为护城河呢？这就是我们今天要告诉大家的。
这条河如今已经羞涩地躲藏起来，如果不说恐怕就没几个人知晓了。而一旦说明，它其实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那就是那条久享其名的“臭泥沟”，今天我们冠名“新申河”。
有人说，古人格局不大，老城很是精致，信阳的护城河城壕估计也不会深沟壁垒。
这话说对了。
这是条60岁以上的信阳老人大概还都清楚记得的城市排水沟。过去，信阳城内近40年都往这条河沟里排泄城市废水，沿河沟臭气熏天，污水弥留，所以被称为“臭泥沟”。
后来，人们认为“臭泥沟”严重影响着信阳的名声，污染着信阳环境，就发动市民对其分段包干进行清理。恰如老舍的《龙须沟》表现的北京当年的情形，并以“新生河”重新冠名。这个“生”当然不如浸染了历史气息的“申”更有韵味，更有文化气息，于是不知什么时候就演化成了今天的名字——“新申河”。
可惜的是尽管三令五申“清污分排”，依然还是有胆大的和无趣的人往河道倾倒污水污物。也有清污工人，但多是靠汛季到来的天降大雨来冲刷涤荡。
城市疾风暴雨般的扩容和房地产暴利、政府急迫发展和官吏空前开放的心态，令这条河流开始淹没——淹没在庞大的无形之中。
不过，毕竟保留下来了。承蒙上天恩赐，城市排涝毕竟还是离不开疏通管道的！
浉河对岸的“三里店街”，已经开始商业开发。作为信阳老城的卫城，这里残存的点滴遗迹恐怕也难逃荼毒了。
这是“新申河”入河口上跨越的第一个街道“建设路”。看到吗，南关教堂下面的栏杆，那底下就是“新申河”
古风犹在的唯一一座仍旧屹立的桥。深藏在下面，神秘莫测不露痕迹。30年前，这还是通往南关的主要桥梁。年幼时期我们曾在上面玩耍；青年时代我们曾在上面幽会，等待恋人……
它，孤寂地躲藏在这里寂寂无闻
现在，就让我们一起从入河口向上溯源，一起来看看这条当年的护城河。这条拱卫着我们老城的环城小河，幸亏有了它我们还能找到当年老城的脉动。
不知道古希腊的排水系统是否也是这样形成的？俄国和法国、英国，以及欧洲那些让人感叹的地下排水系统，难道也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吗？
当我们看到他们那地下行舟和宽大宏伟、四通八达的布局，我们信阳的地下河仿佛也舒展开来。
这是入河口远眺。内外河取得平衡的地带，水流是不定性的。枯水季节是一个方向，暴雨来临又是一个方向。
南关教堂是基督教新教在信阳留下的唯一有传承意义的遗迹。
这里可是信阳最早的一所教堂。
说到南关教堂就不能不说一说它的建造人美国传教士李立生（1853-1926）。
当年李立生突发灵感，辞别美国，从上海溯江而上来到汉口进行传教，要宣扬上帝福音。
过了几年又把触角伸向信阳和南阳豫西南一带，不幸的是遇上了清廷鼓噪的义和团运动。
1900年，李立生被迫返回美国，躲避中国的反洋教风潮。
1901年他放心不下中国的事情，又返回信阳。那时，京汉铁路还正在从北京和汉口两端向中间修，要到4年后才能修通。
李立生从汉口坐火车北上，一路上走走停停。摸索前行，还要搭乘铁路施工的临时车辆。
好不容易走到当年的鸡公山火车站（新店）就再也走不下去了，只好上了鸡公山（或到孝感后，乘牛车先到信阳。并存待考？）。
这也是命该如此。鸡公山因此被李立生发现了，就此开辟了这座“名山”，从而走上“四大避暑胜地”之途。
铁路修通到信阳州，李立生因为此前多年对信阳的考察，已经对信阳熟门熟路，就在城南的三里店找到了落脚地。（另说李立生坐牛车先到三里店，铁路修通返回鸡公山。时差经年并存待考？）
在三里店他与当地农人乡民关系密切，广施善缘、治病救命，很快就把建立宗教工场的事情做起来。
当地官吏跟早些年传入基督教的光州（潢川）有所不同，并不排斥洋教，一任李立生在浉河两岸传教，并不难为。李立生在三里店两岸多处购地置屋，最后看中了北岸南门口的一块地，1906年，盖起了一座大教堂。
这并非是李立生第一次在信阳置地建房，他此前三年已经在鸡公山和同样来自美国的另外两位传教士一起，因在山上购地建房而导致外交风波。但是，最后都以和平方式收场，对其传教活动没有形成丝毫阻碍。反而因此而将一座寂寂无闻的豫南大山发掘成一座名山，很快引起中外闻人富豪的瞩目。
在信阳李立生算是第一位立下脚来的外国传教士，他将一家老小都移居到了中国。在他73岁的人生旅途中一半时间交给了上帝，其中又是一半时间，留给了信阳。
1926在王世杰与寇英杰的争战期间，十分不幸地在南关教堂不幸遇害。
南关基督教堂第二位执事牧师爱德华·索维克（中文名：魏日德），目睹李立生中枪亡故，继承了他的职位。
2010年7月，我们看到教堂搭起了脚手架。现在的南关教堂只是一座楼宇，没有院落，没有附属设施，没有花园草坪，也没有自然的任何东西了。有的只是孤零零的6层楼宇建在狭窄的地盘上，已经看不到当年的风采。
这里当年曾做过信阳军分区驻地，那时还有大大的空场地，还能在那里看露天电影。后来颓废的礼拜堂改建成了礼堂，下雨的时候如果放电影，就到礼堂内观看。上世纪80年代，军分区搬到东方红大道（现在文庙的西侧），这里就成了信阳地区老干部局所在地。礼堂交给基督教会，宗教活动也恢复了。再后来，不知什么时候教会拆除了旧礼堂，盖起来现在这座建筑。
新建的教堂除了坐落在旧址逼仄的原址上，已经看不出异域建筑的风格。教堂顶塔上估计是移动通讯的信号塔，基督教标志的“十”字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没了。虽然没有教堂的多少风格了，仍有别于普通建筑，特别是教堂的尖顶红色屋顶以及窗户造型勉强挣扎着，十分显眼。
我们再往上，沿护城河东段溯源而上
离开汇流入河的教堂，我们沿河北上。
东面的护城河外侧是今天的民权大道，距离河沟窄处50-60米，宽处100多米。信阳城未拆时，这一带靠近城墙的都被称为“城墙根”，如今面临的已经是市内主要交通要道。
民权路，过去一度改名“东风路”。革命的东风要压倒西风的意思。
护城河内侧是东西走向的清真街和南北走向的成功路。
这两条道路相连，与城池和界河走向一致，有一个几乎90度的弯度。过去这里可是城区的主要道路，现在则作为巷街保留下来，显得十分狭窄，连过两辆车都显得拥挤不堪。
从成功南路转向清真街
清真街长200多米，已经颓废到微不足道。
这条街上曾经有康熙年间建造的清真寺，是信阳城两座清真寺之一，比北关清真寺更早建立。共有礼拜殿、诵经堂、讲堂等20多所房屋。
这里还建立起一所回民小学（一小），一直到二十世纪80年代犹自存在。“成功中学”大致就坐落在其遗址上。
这里繁荣时，还曾经有猪鬃厂、鞋模厂、木厂及公共食堂等，现在都不复存在了。
成功路被申城大道截断分为南北两节，全长600多米。
以前这条成功路因为有些风格迥异于乡土气息的建筑，其中不少段院墙也是镂空的，曾被称为“花墙街”。
新城建设打破了旧有的街巷，原有的“王家胡同”“北塘坡”“龙泉巷”“夏家井”等路都湮灭了。
在南成功路与民权路之间，最值得一提的是“八步桥”。
八步桥
现在这边还保留了一条以桥命名的小巷，但是“八步桥”已经面目全非。所谓“八步桥”足以说明信阳城的护城河宽度，那是八步即可跨越的信阳城壕。
现在，这里已经被糊墙纸一样糊住了，除了看到墙，别的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个所在15年前还是“高级住宅区”。
1950-1960年这边贴着护城河两岸建立起一爿休养所院落，里面住着一批退休老红军，比较有名的有傅春早、曹灿章、卜万科等。
住宅都是单门独院新式平房，前庭后院。退休后的老干部在那里种花种菜，颐养天年。
不过20年光景，老人们渐渐全送走了，家家家境中落，户户四散飘零。
如今的休养所院落所在地看护城河
河道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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