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拳气敛入骨之谜(九)

李新方

九、接续和改造、完善人体生命的系统工程

综上所述，以气敛入骨为本质特征的太极内功，实乃修炼者自我接续和改造、完善人体生命，最大限度地提高生命价值的系统工程，道理非常深奥，但在实修过程中却非常简单容易，“从此做去，一年半载，便能施于身”，“功用一日，技精一日”，“功弥久而技弥精矣”(李亦畬《五字诀》)。

就修炼的形式和内容而言，当然最重要的是走架，其次是器械，以及某些功法，如太极球、站桩、打坐、行功等，而打手则是对实修功效和正确与否的验证。这些，太极拳的不同流派并无显著差异，法门平等，无有高下，然而每个修炼者所处的境界自有高下，这主要取决于修炼者的认知水平和所持心法的不同层次。

《庄子·逍遥游》说：“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是说认知的境界之大小，乃各因其所依据的参考系之不同而不同，因而也就决定了成就的大小。武术的不同门派是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形成的，在传承上有门派，而在技术本质上并无门派，真谛无二，太极拳的不同流派更是如此，但人们在认知的过程中，往往用已有的局部经验和观念来判断未知事物，很难得出正确的结论，这叫做所知障。

因此，要想提高修炼境界，就必须破除所知障，认真参研王宗岳、武禹襄、李亦畬拳论，知道太极拳的高级境界是什么、在哪里，才能坚定不移地去追求，从而有所收获，“是亦知止能得矣”(武禹襄《太极拳解》)，“唯止能止众止”(《庄子·德充符》)。

就修炼的精神实质而言，所追求的东西只有一个，就是太极。这并不是同义反复，事实就是如此，这个就是真谛。太极就是一阴一阳，天地间只此一阴一阳，太极拳追求的就是这个，如果学太极拳不追求这个，当然就“多误舍近求远”(王宗岳《太极拳论》)了。身法是阴，心意是阳，而各种各样的拳械套路及其诸多着势动作，无非是阴阳，即身法和心意的运用和变化，是现象而非本质，仅此而已。如果学太极拳多年仍执着于动作外形，就是把现象当成了本质。

其中身法是入门的关键，故武禹襄有《身法》一篇专论，其他拳论中还讲了许多。身法，实际上就是把全身的每块骨都安排在最佳位置，使自己的身体成为载道之器，中正安舒，经脉才能畅通无阻，真气得以敛入骨中，“经脉者，所以行气血而营阴阳，濡筋骨，利关节者也”(《灵枢经·本藏》)。而既入门后，身法也是意，而不是形，故用意是长期修炼的重点，叫做阳必有阴，讲心法就包括身法在内，王宗岳、武禹襄、李亦畬拳论，无一字不是心法秘诀，太极拳就是一即一万，一万归一。

就修炼的具体进程而言，一般先由手指的各骨关节产生气旋，而后混成一球，是掌中太极已生。但并非由手上起修，而是一动无不动，上下相随，“机发于踵，是殆见吾善机也”(《庄子·应帝王》)，只是手上比较容易得机。武禹襄《十三势说略》云：“每一动，唯手先着力，随即松开。犹须贯串一气，不外起承转合。始而意动，既而劲动，转接要一线串成”，即是此中秘诀。

经过这样的不断修炼，全身的无数气旋在各骨关节相应混成太极，头项、胸腰、肩胯、肘膝、腕踝、指趾，以及各藏腑和官窍之各位太极次第而生，并由全身各位太极混成整体太极，宇宙中先天真气能够自动地不断敛入骨中，化神还虚，生成坎离震兑，乾坤艮巽，金木水火土，即八卦五行十三种气机，亦即掤捋挤按，採挒肘靠，进退顾盼定之十三势也。

随着功力不断提高，逐渐达到气势圆满，无有缺陷，抟而不散，走架打手自能得机得势，而向“以气全吞而入于化也”，“四体不言而喻矣”(武禹襄《四字不传秘诀》)的更高境界不断迈进，同时在日常工作、学习和生活中也无不得机得势，这就是王宗岳《太极拳论》中讲的“渐至从心所欲”。

太极拳资始于道，而亦归极于道，即学太极拳从认知开始，进入气敛入骨的高级境界后仍应不断认知，“志者骨之主也”(《素问·解精微论》)，而坚定正确的意志来源于正确的认知。达到气敛入骨后并非一劳永逸，还要时时反照，即向内追求，使自己在日常工作和生活中的思想和行为都合于道，才能不断巩固和提高，如果向外追求，功夫再高也会真气很快耗散，固炼虚合道是伴随终生的事情。

有什么就吃什么，就是最营养；有什么就穿什么，就是最漂亮；有什么就住什么，就是最宽敞；有什么就用什么，就是最高档；力所能及地为国家和人民做一点有益的事情，就是最幸福；在有限的生命中尽最大努力多做一些对国家和人民有益的事情，就是最长寿；有几位朋友和自己一起练拳很好，自己一个人练拳也很好，就是最有知名度。

道不远人，平常心就是道，太极拳前辈们之所以能够有所成就，首先是因为有这样的心志。武禹襄故居有副楹联：“立定脚跟竖起脊，拓开眼界放平心”，正是以气敛入骨为本质特征的太极内功之高级境界的真实写照，既高度概括，又非常具体，内含无限玄机，值得我们认真参研。(连载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