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琐忆
吴营洲
“哑二哑”
弟弟小的时候,学习很好。从小学到初中,一直当班长。
当班长,就得经常喊操,弟弟的嗓子有点哑,喊操时他喊的“一二一”,别人听来总感觉是:“哑,哑,哑二哑!”
于是我妹妹,还有我们房东家和我弟弟年龄相仿的两个闺女,就常笑他,也常模仿着他的声调喊:“哑,哑,哑二哑!”
“一波未平又一波”
弟弟还是有点文艺细胞的。有一年学校组织联欢,弟弟有个小节目——说快板,内容是讽刺赫鲁晓夫的。演出前,弟弟总是在家里背台词。开头的两句我至今还记着呢:“话说当年莫斯科,克里姆林宫的大门紧关着……”接下来便是:“赫鲁晓夫当时事儿真多,一波未平又一波!”弟弟每次背到这句时,就冲着我母亲直乐。
因为其中含有我母亲的名字。
“影影绰绰”
弟弟在一本什么书上,看到了一个成语“影影绰绰”,但不知道什么意思,问我,我也解释不清,便说:“影影绰绰,就是麻麻渣渣!”
其实,“麻麻渣渣”是句方言土语,也是形容人或物:模糊,隐约,看不真切。
刮锅底
弟弟放学晚,或班里总有事儿,有时候家里吃饭就不等他了,而是把饭给他剩在锅里,待他回来后自己盛。
他是最后一个吃,自然要把锅里的饭刮干净,那声音很响,同院的人——我们全家人及房东全家人——都能听到。以致几十年之后,和房东家的孩子相聚,她们还笑说这件事儿呢。
“哄给我看”
弟弟小的时候,常常不听大人的话。让他穿棉鞋,不穿;让他戴帽子,不戴。当时我大姨还在给我们做饭。
大姨在我们家,既有保姆性质,也有供养性质。因为大姨把我的大姐大哥带大了,我母亲感觉自己有责任把我大姨供养起来,为我大姨养老送终。
我大姨就说我弟弟:“你不穿棉鞋,不戴帽子,大冷的天,看看把你给冻病了!”我弟弟则回道:“我冻病了,他们哄给我看!”
这里的“他们”,自然是指我的父母;这里的“哄”,属当地方言,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意思。
果不其然,弟弟的手、脚、耳朵,都冻肿了,还生了冻疮,疼得直抹泪。
酒
弟弟嗜酒,常常喝得醉熏熏的。母亲便说他:“你少喝点!”弟弟则回道:“有事儿我才喝呢!”母亲想想也对,在当地,无论办什么事儿,都是离不开喝酒的,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待母亲不再言语之后,弟弟则又补充了一句:“没事儿的时候,我不喝酒干嘛?”
母亲因病卧床期间,弟弟每次从外面回来,总是站在床前,附下身子,冲着母亲喊:“娘!娘!娘!”他那满嘴的酒气,令母亲十分讨厌,于是便挥着手对我弟弟说:“你下山去吧!你下山去吧!”
起初我们都不清楚母亲这句话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这是一则歇后语:屎壳郎下山——滚蛋!
书法
弟弟的毛笔字写得很好。在写字方面,他是下过真功夫的。一是他总是临帖。他喜欢欧体。每临一本,就装订成册。二是他还真拜过师。他在食品公司当会计时,有一年到石家庄参加培训,约有半年时间,期间他竟参加了赵士恒(河北著名书法家)的书法班。在县里,他也拜过几位老师。
弟弟的书法,在当地,还是小有名气的。
在我们家的客厅里,就挂着我弟弟写的一个条幅,名为“亲娘语录”,内容是:“一把青菜,几粒黄豆,打个鸡蛋,放点瘦肉,五谷杂粮吃个够。”据说此条幅还被选入了当地的书法册。
然而,就是因为那个酒,不仅毁了他的书法,也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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