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读《金瓶梅》
吴营洲
吴月娘的“提醒”与西门庆的“精明”
第十四回,西门庆听的杨府尹见了分上(他的说情),放出花子虚来家,满心欢喜。这里李瓶儿请过西门庆去计议,要教西门庆:“拿几两银子,买了这所住的宅子罢。到明日,奴不久也是你的人了。”西门庆归家,与吴月娘商议。月娘道:“随他当官估价卖多少,你不可承揽要他这房子。恐怕他汉子一时生起疑心来怎了?”这西门庆听记在心。
那消几日,花子虚来家,清河县委下乐县丞丈估:计太监大宅一所,坐落大街安庆坊,值银七百两,卖与王皇亲为业;南门外庄田一处,值银六百五十五两,卖与守备周秀为业。止有住居小宅,值银五百四十两,因在西门庆紧隔壁,没人敢买。花子虚再三使人来说,西门庆只推没银子,延挨不肯上帐。县中紧等要回文书,李瓶儿急了,暗暗使过冯妈妈来对西门庆说,教拿他寄放的银子,兑五百四十两买了罢。这西门庆方才依允,当官交兑了银两。花大等都画了字。连夜做文书,回了上司。共该银一千八百九十五两,三人均分讫。
这里,自有吴月娘的“提醒”,更有西门庆的“精明”。
在花子虚吃官司这件事儿上,西门庆成了最大赢家。
而最为倒霉的,自是花子虚莫属了:“人财两空!”
孙雪娥的“家庭地位”
孙雪娥在西门庆的众妻妾中,地位是最低的。——这一点儿,书中描述颇多,委实难以尽述,但也不妨举上一例:
第十四回,潘金莲过生日,李瓶儿特来祝寿。进门就先与月娘插烛也似磕了四个头。
拜了月娘,又请李娇儿、孟玉楼拜见了。
然后潘金莲来到,月娘说道:“这个就是五娘。”
李瓶儿又磕下头,一口一声称呼:“姐姐,请受奴一礼儿!”金莲那里肯受,相让了半日,两个还平磕了头。
良久,只见孙雪娥走过来,李瓶儿见她妆饰少次于众人,便立起身来问道:“此位是何人?奴不知,不曾请见的。”月娘道:“此是他姑娘(即西门庆的侍妾)哩。”这李瓶儿就要慌忙行礼,月娘道:“不劳起动二娘,只拜平拜儿罢。”于是二人彼此拜毕。
此处,潘金莲来到时,月娘介绍说“这个就是五娘”。孙雪娥走过来时,月娘并不介绍说“这个就是四娘”,而是说“此是他姑娘哩”。
在吴月娘的眼里,孙雪娥显然是不配称“娘”的。
李瓶儿要与潘金莲磕头时,吴月娘站在一旁,什么都没有说,而李瓶儿要与孙雪娥行礼时,吴月娘则对李瓶儿说:“不劳起动二娘,只拜平拜儿罢。”
在吴月娘的眼里,孙雪娥显然是不配“受礼”的。
而接下来便是:“须臾围炉添炭,酒泛羊羔,安排上酒来。当下吴大妗子潘姥姥李瓶儿上坐。月娘和李娇儿主席,孟玉楼和潘金莲打横,孙雪娥回厨下照管,不敢久坐。”
一句“不敢久坐”,更是凸显了孙雪娥的地位低下。
潘金莲的“小心机”
第十四回,潘金莲过生日,李瓶儿特来祝寿。
说话中间,酒过数巡。潘姥姥先起身往前边去了。潘金莲随跟着他娘,往房里去了。良久不见出来,孟玉楼便让春梅立去请。春梅去不多时,回来道:“俺姥姥害身上疼,睡哩。俺娘在房里匀脸,就来。”月娘道:“我倒也没见,你倒是个主人家,把客人丢下,三不知往房里去了。俺姐儿一日脸不知匀多少遭数,要便走的匀脸去了。诸般都好,只是有这些孩子气。”
正说着,玉楼在席上,看见金莲艳抹浓妆,鬓嘴边撇着一根金寿字簪儿,从外摇摆将来,戏道:“五丫头,你好人儿!今日是你个驴马畜,把客人丢在这里,你躲房里去了。你可成人养的?”那金莲笑嘻嘻向他身上打了一下。玉楼道:“好大胆的五丫头!你不来递一钟儿?”李瓶儿道:“奴在三娘手里吃了好少酒儿,已都够了。”金莲道:“他的手里是他手里帐,我也敢奉二娘一钟儿。”于是揎起袖子,满斟一大杯,递与李瓶儿,只顾放着,不肯吃。
窃以为,潘金莲中途出去,又换装,又匀脸,又艳抹浓妆地摇摆着进来,就是现在李瓶儿面前显摆,从气势上给李瓶儿一个下马威。
再就是,潘金莲笑嘻嘻向孟玉楼身上打了一下,也在彰显她与孟玉楼之间的亲密。
这些,恐都是潘金莲的“小心机”。
因为在此时,唯有她清楚李瓶儿与西门庆的关系,也唯有她清楚不久李瓶儿就会成为这个大家庭的一员。
吴月娘何以“从房里出来”
第十四回,西门庆的一干妻妾一直在吴月娘的明间与李瓶儿一道饮酒,吴月娘也一直没有离开,而书中却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月娘陪吴大妗子从房里出来,看见金莲陪着李瓶儿坐的……”
我想,这恐是作者的一个疏忽。
为何会有这些“疏忽”?这或也说明,《金瓶梅》一书就是说书艺人的打谈底本,在后来整理成书时,难免会有所疏忽,出现疏漏。
李瓶儿、潘金莲“互动心眼儿”
第十四回,潘金莲生日那天,李瓶儿未曾过花子虚的“五七”,就买礼坐轿子,来与金莲做生日。
李瓶儿是动这个心眼儿,不然怎会知道正月初九日是潘金莲生日,并来给潘金莲庆生。这,自然是在向潘金莲示好。
可是在闲谈时,吴月娘与李瓶儿道:“只说二娘家门首就是灯市,好不热闹。到明日俺们看灯去,就到往二娘府上望望,休要推不在家。”李瓶儿道:“奴到那日,奉请众位娘。”金莲道:“姐姐还不知,奴打听来,这十五日是二娘生日。”
那么,潘金莲为何也动这个心眼儿,打听出李瓶儿的生日?
此处,恐怕不是潘金莲相向李瓶儿示好,大概是想让李瓶儿明白:“你的一切一切,我都门儿清。”
花子虚是个“瘦死的骆驼”
第十四回,花子虚打了一场官司出来,没分的丝毫,把银两房舍庄田又没了,两箱内三千两大元宝又不见踪影,心中甚是焦燥。因问李瓶儿查算西门庆那边使用银两下落:“今剩下多少,还要凑着添买房子。”反吃李瓶儿整骂了四五日,骂得花子虚闭口无言。
话休饶舌。后来花子虚只拼凑了二百五十两银子,买了狮子街一所房屋居住。
这“二百五十两”银子,据说相当于如今的“二十五万”,他花子虚又是如何拼凑出来的。估计李瓶儿不会帮扶他。
第十五回,到正月十五日这天,月娘留下孙雪娥看家,同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四顶轿子出门,到狮子街看灯。来兴、来安、玳安、画童,四个小厮跟随,竟到狮子街灯市李瓶儿新买的房子:
“门面四间,到底三层,临街是楼。仪门进去,两边厢房,三间客坐,一间稍间;过道穿进去第三层,三间卧房,一间厨房。”
这新买的房子,即便是现今看来,也是十分体面、阔绰。
看来这个花子虚,还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看灯的人“都压摞摞儿”了
第十五回,潘金莲、孟玉楼等正在李瓶儿家的楼上看灯,正看着,忽然被一阵风来,把个婆子儿灯下半截刮了一个大窟窿。妇人看见,笑个不了。引惹的那楼下看灯的人挨肩擦背,仰望上瞧,通挤匝不开,都压摞摞儿了,须臾,哄围了一圈人。
这里的“压摞摞儿”,是指街上看灯的人,叠肩压背,拥挤不堪的样子。
其实,“压摞摞儿”也是乡间孩子们的一种游戏。这种游戏往往是一个孩子突然把另一个孩子压在身下,然后喊一声:“压摞摞了!”随后,周围的孩子就会一个接一个的扑上去,压住。
被压在下面的孩子如果用胳臂硬撑,往往就很危险;如果不用胳膊撑着,就会感到压得喘不过气。多数时候人们还是很有分寸,听着下面的同学喊不行了,就哄笑着散开了。
也许,刚才被压得那个孩子,会逮住另一个孩子,也把他压在地上,同样喊一嗓子:“压摞摞了!”
孩子们往往会乐此不疲,寻找着下一个被压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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