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红读札：袭人大骂晴雯的“底气”

袭人大骂晴雯的“底气”

吴营洲

晴雯被王夫人赶出了大观园。

其时，晴雯正病着。曹雪芹写道：“晴雯四五日水米不曾沾牙，恹恹弱息，如今现从炕上拉了下来，蓬头垢面，两个女人才架起来去了。”

晴雯此去，自然凶多吉少。

对此，宝玉十分清楚！袭人也十分清楚。

这令宝玉悲伤不已。袭人则用虚言劝慰宝玉：“……等老太太喜欢时，回明白了再要他是正理。”宝玉冷笑道：“你不必虚宽我的心。……他这一下去，就如同一盆才抽出嫩箭来的兰花送到猪窝里去一般。况又是一身重病，里头一肚子的闷气。他又没有亲爷热娘，只有一个醉泥鳅姑舅哥哥。他这一去，一时也不惯的，那里还等得几日。知道还能见他一面两面不能了！”说着又越发伤心起来。

随后，宝玉蓦地想起一件事来，便道：“不是我妄口咒他，今年春天已有兆头的。”袭人忙问何兆。宝玉道：“这阶下好好的一株海棠花，竟无故死了半边，我就知有异事，果然应在他身上。”袭人听了，又笑起来，待她听了宝玉的一番解释后，又可笑，又可叹，因笑道：“真真的这话越发说上我的气来了。那晴雯是个什么东西，就费这样心思，比出这些正经人来！还有一说，他纵好，也灭不过我的次序去。便是这海棠，也该先来比我，也还轮不到他。想是我要死了。”（第七十七回）

看得出，袭人真的是被“气”着了，不然的话，这位“头一个出了名的至善至贤之人”（宝玉语），竟会说出“那晴雯是个什么东西”这样的话来。这这这几近于“破口大骂”了！

平心而论，当我听了袭人的这句话，深为“震惊”！因为这不是她的“风格”，或有损她的“人设”！

试想，在晴雯面前，袭人从不敢对晴雯有任何“微词”，更不敢“破口大骂”，至多也只是半嗔半笑地骂一声“小蹄子”等等！即便是背地儿里对晴雯也不敢有任何“微词”，除非关上门后跟王夫人悄悄地说点什么！

那么，此时的袭人与此前的袭人为何会“判若两人”？

以我的“小人之心”来揣度，其原因，就是袭人十分清楚：“晴雯再也不会回来了。”这是袭人大骂晴雯的“底气”。（这或应了一句话：“谁活到最后，谁活得最好！”）

不过，这倒令我想起了两件我亲眼所见的真事，姑且用“假语存言”的方式略述一下：

一、一次参加某“盛宴”，在座的都是些“有身份证”的人，其间有个人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看，便走到不远处对着手机说了一声“我在开会呢”，就挂了。然而在他返回酒桌时，边走边骂那个给他打电话的人不长眼，也不看看什么时候竟然打电话给他。骂得很难听，很粗俗，声音好挺大，在场的人都听到了，感觉他很有气势。其实他就是要给人一种这等感觉。可是有人在想：“为什么他没挂电话的时候，不骂呢？”

二、一次跟着一个大货司机去外地。一路上，难免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诸如有人超他的车，诸如他想超车而别人不让，诸如遇见横穿马路的，诸如此类吧，他都会把脑袋扭向窗口，厉声地骂上几句，骂得也很难听，也很粗俗，声音好挺大，其实他清楚：被骂的那个人听不到他的骂，所以才有了“破口大骂”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