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李青的《诗经》译本

吴营洲

新近买了本《诗经》今译性质的书，是“中华国学经典精粹”里的一种。

该书是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5年7月出版，译者李青。我买的这本是2017年3月第五次印刷的，可见其销量之大。

然而我将该书的翻译，与我的翻译，随意地选了几篇作了个对照，感觉哪一篇都没我翻译得好！呵呵！大言不惭啊！不过，君子不打诳语，这的确是我不由自主地生出的一点点感慨。

而我主要的感慨则是：悲喜参半！

所悲者，是我的《诗经》翻译竟然没有机会出版，而“劣质的”翻译却畅销不衰。尽管我不便说误人子弟、祸害梨枣之类的话，也不说是黄钟毁弃、瓦釜雷鸣，但总是感觉有点悲！

所喜者，自然是敝帚自珍之喜。孩子还是自己的好。

在此，姑且拣几首较短的诗篇作下比较：

邶风·二子乘舟

诸如《邶风·二子乘舟》，这是首送别两个儿子远行的诗。原诗是：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李青的翻译是：

你俩的船走了，船儿漂荡远去。多么思念你呵，心中恋意难消。

你俩乘船走了，船影渐远渐没。多么思念你呵，万莫遭遇灾祸！

李青的翻译是否达到了“信达雅”的“雅”姑且不论，窃以为并没有达到“信”与“达”的起码要求。诸如这句“愿言思子”，她翻译成了“多么思念你呵”。就常识而言，“你”是单数人称，而这里明明是“二子乘舟”两个人啊！莫非是只“思念”其中的一个而不“思念”另一个？道理不通啊！

我对这首短诗，则翻译出了两个“版本”：

其一：

二子乘船，渐行渐远。遥念我儿，心中不安！

二子乘船，渐渐望断。遥念我儿，可有凶险？

其二：

二子乘舟，远行悠悠。遥念我儿，心中烦忧！

二子乘舟，逝水悠悠。遥念我儿，凶险可有？

王风·大车

诸如《王风·大车》，这是首情诗。是一位少女热恋一赶牛车的小伙子，而又有所顾虑，但还是坦诚、大胆地表明了自己的心迹。原诗是：

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

大车啍啍，毳衣如璊，岂不尔思？畏子不奔。

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皎日。

李青的翻译是：

大车奔驰声隆隆，车篷色绿如荻苗。难道我不思念你？怕你不敢来相逢。

大车行路迟又缓，红色毛毡做车篷。难道我不思念你？怕你不敢来相随。

活着虽然居两处，死后要埋一坟中。如果你还不信我，对着太阳许誓言！

我的翻译是：

牛车隆隆，青毡作蓬。岂不想你？怕你太怂。

牛车沉重，红毡作蓬。岂不想你？怕你不从。

生不同室，死则同冢。你若不信，白日作证。

鄘风·鹑之奔奔

诸如《鄘风·鹑之奔奔》，这是首抱怨丈夫品德卑污，申诉自己之不幸的怨妇辞。原诗是：

鹑之奔奔，鹊之彊彊。人之无良，我以为兄？！

鹊之彊彊，鹑之奔奔。人之无良，我以为君？！

李青的翻译是：

鹌鹑双双共跳跃，喜鹊对对齐飞翔。那人不善又无耻，我还尊他为兄长。

喜鹊双双齐欢唱，鹌鹑对对共跳跃。那人不善又无耻，我竟尊他是国君。

李青的《诗经》译本，并没有言明每首诗的“题旨”。她的译本仅有“原诗”“注释”“译文”，这便对读者理解“原诗”，少了直观的认识或了解。

就此诗而言，虽然古今学者多称之为“讽刺诗”，而之于所讽刺对象，则言人人殊：有说是“谴责、讽刺卫国国君”的（因宣姜与公子顽之相伴相随，有失美德）；有说是“女子对坏男人进行斥责”的；有说是“对旧婚姻制度的进行控诉”的（“一个女子看到鸟相追随、自由飞翔，联想到自己嫁给一个非出己愿的心地丑恶的丈夫，而作此诗。”）；有说是“一位被玩弄的女子遭受伪君子欺辱之后表示愤恨”的；有说是“一位遭弃的妇人对其丈夫朝三暮四，甚至败坏天伦的行为表示痛斥”的；有说是“一位女子对其丧失道德的近亲兄长进行唾骂”的；有说是“一位妓女对自己所听信的一位善于游戏于花丛中的薄情男子表达怨愤”的……而作为该诗的“今译者”，应该言明自己对这首诗的观点（至于他人是否认同则另当别论），以有助于读者对这首诗的理解。仅就这首诗而言，将首章的“兄”译作“兄长”固然没错，但将末章的“君”译作“国君”恐就未必对了。不要一看到“君”就想到“国君”，也很可能是“郎君”呢？

下面是我的翻译：

鹌鹑双双飞奔，喜鹊双双飞翔。那人品行不良，我竟认作兄长？！

喜鹊双双飞翔，鹌鹑双双飞奔。那人品行不良，我竟认作郎君？！

陈风·墓门

诸如《陈风·墓门》是首讽刺统治者品行恶劣的诗。原诗是：

墓门有棘，斧以斯之。夫也不良，国人知之。知而不已，谁昔然矣。

墓门有梅，有鸮萃止。夫也不良，歌以讯之。讯予不顾，颠倒思予。

李青的翻译是：

墓门前有枣树，拿着斧子砍掉它。这人是个不良徒，国人没人不知晓。居心险恶却不改，很早就已这恶样。

墓门前有梅树，猫头鹰安家在树上。这人是个不良徒，唱支歌儿警钟响。告诫的话他不听，栽了跟头才认清。

下面是我的翻译：

墓门有片酸枣棵，直想用斧剁。那人坏得没法说，整个国人都懂的。尽管国人都懂的，那人打小就这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