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是“一部'冤’书”吗？

吴营洲

周汝昌在《红楼十二层》中称：《红楼梦》是“一部'冤’书”。[1]

这话，在我看来，就说得极为偏颇。

我们知道，《红楼梦》中委实有许多“冤”：

晴雯是冤的，就因为她生得标致点，便被冤枉勾引了宝玉。

湘云也是冤的，就因为她有一个金麒麟，宝玉也有一个金麒麟，便被她的丈夫卫若兰（包括周汝昌）怀疑和宝玉不干净了，使得她这个一向“英豪阔大宽宏量，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的人，偏偏栽在了“儿女私情”上。

那个石呆子也是冤的，他虽“穷得连饭也没得吃”，却有二十把珍贵的扇子。贾赦要买他的，他却说：“我冻死饿死，一千两一把我也不卖！”贾赦无法。贾雨村听说后，便讹石呆子拖欠了官银，“拿他到衙门里去，说所欠官银，变卖家产赔补，把这扇子抄了来，作了官价送了来。”最后石呆子（实呆子）被弄得倾家荡产，愤而自杀。

而最知名的“冤”，当然是那“冯渊”（逢冤）了。冯渊本是一小乡宦之子。父母早亡，又无兄弟，一个人守着些薄产过日子。因与薛蟠争买一婢女（英莲），被薛蟠的重豪奴打死。“冯渊”者，“逢冤”也！冯渊真逢冤，英莲真应怜！

然而，若说《红楼梦》是“清之人情小说”（鲁迅语）[2]是对的，若说“《红楼梦》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一部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文化小说’”（周汝昌语）[3]也是对的，但若说“《红楼梦》是一部'冤’书”，恐就不对了，起码也显得十分牵强。

在我看来，倘若非要用一个字来涵盖《红楼梦》这部书，也只能用一个“情”字。《红楼梦》“大旨谈情”嘛！若用一个“冤”字，恐就捉襟见肘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论点，周汝昌竟然称娇杏是个“冤婢”。他说：“娇杏不过听说贾雨村这寄身破庙的寒儒，不觉望了他两眼，遂让贾雨村认为'有意于他’，是个冤婢。”

其实，无论是谁，凡是读过《红楼梦》的，都不会这样认为，而是觉得她太“侥幸”了。——就因为多瞅了贾雨村一眼，于是贾雨村升任知府后便娶了她作二房。之后又被扶作了正室夫人。“偶因一着错，便为人上人”，谁能说不是“侥幸”。说句不恭的话，真不知道一代红学大师周老先生是如何读《红楼梦》的？叹叹！

奇怪的是，在《周汝昌梦解红楼》一书中，我竟读到了这样一段文字：“娇杏本是一个丫环，英莲本是这个丫环原应侍奉的小姐。但旋踵之间，两人的身份地位发生了变动，不久，小姐做了婢妾，丫环做了太太。雪芹写她二人，说一个是'有命无运’，一个是'命运两济。’”[4]

请问，这“命运两济”的娇杏，能说是个“冤婢”！这不是个活生生的“鬻盾与矛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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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周汝昌：《红楼十二层》，书海出版社，2005年1月，第48页。

[2]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中华书局，2010年1月。

[3]周汝昌：《红楼十二层》，书海出版社，2005年1月，第5页。

[4]周伦苓编：《周汝昌梦解红楼》，漓江出版社，2005年1月，第28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