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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美趣人趣事几则

  作者简介刘新民,1979年考入四川美術学院工艺系染织专业学习,1981年毕业后任企业设计室主任,从事染织设计至退休。


入校学习

1979年秋,我们班来自云、贵、川的二十位同学有幸通过招考,来到川美工艺系学习。给我们先后任教的有钟茂兰老师、万常沛老师、王兴昱老师、李宝琴老师、雷洪老师、张仁贵老师、毕晋吉老师、杨主一老师、易本奎老师。承蒙每位老师的认真负责、爱护有加、诲人不倦,将他们身上的技艺和体会教与我们。而同学们在进校前几乎都在设计岗位上工作,深知学习机会难得,人人都刻苦努力。学习的内容是按照李有行先生传承的工艺系染织专业的教程,从黑影、黑白灰,限色写生到复色写生,再到平面设计。整个过程环环相扣、紧密联系,同学们得到了严格地训练,取得了良好的成绩。

非常荣幸其间得到李有行先生难得的一次大课的机会,主讲“色立体”,这是李先生在法期间掌握的色彩科学研究和色彩构成、运用的大全。李先生在法期间早已在设计界有着很高的威望和上乘的作品。先生还专门为讲课制作了教具,形象、生动地给大家讲解了“色立体”的概念,以及由色彩三大属性构成的完整的色彩空间,以及色彩彼此的关系、变化的规律。在那个年代,对“色立体”的理解、认识、研究在我国还是空白,所以机会极其珍贵、难得。之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从西方学习,并逐渐地推广普及到全国各大美术院校。

川美的青年教师雷洪,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进修回校,随即给我们上了完整的“色立体”“色彩构成”“平面构成”的课程,我们完成了大量的课堂作业和练习,毕业后在设计领域内充分发挥,加强了对色彩的认识、运用,增强了理解和再创作。班主任钟茂兰老师还专门邀请了李有行先生为我们班示范了一堂色彩写生课。李有行先生高超的画面和色彩的掌控能力、色彩的面积布局、色彩的冷暖对比和谐、画面的点线面的构成都美到极致,笔触生动、贴切,从头至尾一气呵成。

本来是一个深秋的阴天,但在李先生笔下的画面却明朗、生动,色彩之间熠熠生辉。过程中李先生的左手一直有几支笔握着,分别是浅亮色、中灰色、深色。令人叹为观止的是,李先生写生中不曾洗过笔,调色盘旁边仅有可乐饮料瓶盖装了一小盖水(用来调色用),直到画完,瓶盖里的水依然干净如初。画完了,调色板上的颜色也刚好全部用完,真正是大师的风范。李先生的艺术修养、安详的神情、精湛精准的表现技艺,和他温和、豁达的性情,在他的画面上都一一展现了出来。这样的示范,真是由内而外的示范,是心灵和艺术绽放火花的示范。它感动着我们,激励着我们,在我们的心灵中会震撼一辈子,会终身难忘!

我们的系主任是张仰俊老师,才学出众,品性高洁。他是李先生的高足弟子,有大量的黑影写生、黑白灰写生、限色写生和色彩写生作品。当时他忙于行政工作,未能与我们授课。但他常到教室来,特别是星期日,总是赶我们离开教室“去看电影”“去听听音乐”“去看看展览”,关于学习,他偶尔冒一两句话会惊骇到我们,给我们以深刻提示!

钟茂兰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我们是她第一班学生,她用赤子之心带我们,身教言传,教我们许多宝贵的经验,教人循循善诱,授课实实在在。老师多次带我们班在重庆市区、成都苗圃、都江堰,甚至杭州、南京、上海各地写生。用心血伴随我们成长,用艺术才学来浇灌我们。班上同学间的大事小事她都关心,还常邀请我们班去她家里,听她分析、讲解一些作品。万常沛老师、王兴昱老师也常常带我们外出写生,在成都、夹江、乐山、杭州、上海等地,都有老师们的身影和殷殷教诲。

毕业后,我们班同学在云、贵、川三省以及全国国家级评比会上都有不错的表现,许多同学获得国家纺织部及各省的肯定和奖状。这些都源于在川美的学习和各位老师强有力的指导,特别是李有行先生的传承影响。当时川美的工艺染织专业的教学在全国美术学院里都是以高水准著称的,我们深得受益。感恩川美,感恩各位老师!

那个年代艰苦和趣事

进校时,学校各方面条件差,待1980年修好一栋新学生宿舍,在去往操场的大路左侧,所有在校学生都搬了进去,附中学生除外。当时全校学生含附中在内,不到二百人。进入底楼往左,学校钉了一副木门,里面全部安排女同学住。其余的楼层和底楼右侧则全是住男同学。寝室只有十几平米大,一般住四至六人,环境很挤,加之重庆特殊的暑热,让人不能安睡。那时别说空调,就连电风扇也是没有的。实在热起来,女同学们只好将席子拖至过道上睡觉,早上醒来,席子上一定有个水湿的人形。偶尔清晨很早,有男声在木门外喊人,瞬间,三、五秒钟,女生抓起衣物闪回各自的寝室。稍后,每一个寝室的门里会慢慢伸出一个或两个头,整齐地向木门方向望去。如果警报解除,巷道上立马又睡满了人,这也成了当时的一个奇观。虽然有点艰苦,但也不少幽默和风趣,甚至有同学会披挂着各色的布单,在拼联到一起的席子上来一场“走秀”,或是一段喜剧表演,引来大家的一阵喝彩!

在女生宿舍内有一间大的盥洗间,供学生们洗衣、洗脸、漱口、洗发等,再里面才是卫生间。盥洗间方方正正比较宽,每每有同学在里面洗衣都会忍不住亮亮嗓子,唱唱喜爱的歌儿。因为那间房子空,而且大,声音在里面自然有回荡的效果。所以大家都喜欢在这里放声高歌一曲,享受一种音乐带来的快乐、轻松。其中,莫也、龚玉……都是当时大家心目中的歌神级人物。这个洗衣间,除洗衣外,还成了大家的洗澡间。当时,学校有一个洗澡堂,只在周末烧水,人很多,满足不了大家的需求。冬天没办法,只能早早去排队。一到春季、夏季、秋季,同学们都会在盥洗间里冲澡。重庆的气温常年偏高,自来水管的水放出来都是温的,要是在夏季,那水还会有烫人的时候。现在想起来,这在当时算得一件幸事啰,毕竟方便嘛!

男同学更是好耍。据说他们有人发现顶楼到楼顶有一个石板可以搬动,实在热起来有人就到楼顶上去睡。后来传开了,许多男同学都会上楼顶去睡地板。据说后半夜会有凉风阵阵,很巴适。一天半夜,所有人都在熟睡中,突然天降暴雨,一时间雷电火闪,大雨响成一片,酣睡中的人被冷水浇醒,惊惶失措,所有的人都争先恐后地跑向那个入口,可那里已有许多人在喊着、跳着、等着。不管雨多大,心多急,那个能逃回去的洞,只能容得下人一个一个地下。后面的人再急也是无法,只有在雨中叫着、吼着,任那暴雨不停地浇灌。到后来,叫够了,吼够了,据说还有人笑开了,大笑起来。这种体验一生应该不多吧!体验一次也不错。当夜女生寝室里是听到动静的,但不知其详情,第二天事情传开来,有点刺激,所以记住啰。

在进大楼的阶梯对面,有一间寝室有些特殊,住着何多苓和唐文。他们的寝室有些神秘且具吸引力。何多苓那段时间画了大量的油画肖像,偶尔房门打开,大家都驻足在门外看看墙上的油画,精彩!吸引人的原因是,每到黄昏,这间寝室里总会有歌声传出来,熟悉的声音正是何多苓和唐文。他们俩唱和声,非常专业,非常好听!有时似乎会多些人一起唱,有时还有吉他打着节奏唱,总之,歌声真是好听!一到黄昏,只要有这和声响起,楼道里显得特别不同。这间不大的寝室实在是当时宿舍楼最雅致的“风光”。

音乐风悄悄地吹起来,迪斯科跳起来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偶尔电视会播一些好的节目和音乐会、外国译制片,但学校里有电视的老师也极少。记得“四十八家”那幢,住着雷云厚老师,他家有台彩色电视。一遇到有好的节目,凡是能搭进关系的都会去他家看,雷老师一家也甚是欢迎。大家密密地坐着,希望在场的人都能看到,而雷老师本人常常退到最后。记得有一天,电视里播了美国的“鸽子号”,得到消息的人都过去了,过了一把瘾。另一次过瘾,是听卡拉扬指挥的柏林爱乐乐团演奏的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学校贴出通知,在绘画楼二楼的一端提前摆出大电视,供大家欣赏。晚饭后,大家早早地抬了板凳去等着,不料突然空气中传来浓浓的呛味。有人喊道:“起火啦!黄桷坪街上。”大家冲到黄桷坪,街上已是人山人海

 远远望去,川美的对面,黄桷坪的街背后一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火势一阵高过一阵,烧得惊心动魄!随即消防车来了。后来传来消息,是黄桷坪街背后的一家纸厂着火,据说场内还堆着几大堆稻草,难怪火势那么大!大约近一个小时后,火势得到控制,大家才一下想起音乐会,赶紧顺着墙边回到学校。还好,音乐会刚开始,指挥大师已登场。大师卡拉扬当时是世界乐坛首屈一指的指挥家,他素来以严谨、精湛、富有表现力而著称,他对音乐有自己独特的理解和表现力。听人说,他一辈子从不录用任何一位女演奏家进乐团演奏,但他老了后,还是破例录用了一位他的女学生进入乐团演奏。卡拉扬指挥从来都是紧闭着双眼,他的双臂和双手以及指挥棒就是他的语言和表情。自始至终他一丝不苟地整个身心融入音乐,奉献出一场美妙绝伦的音乐盛宴。本人听完音乐后,内心震撼,一首小诗从心里涌出,歌颂大师的激情与精湛,歌颂音乐的震撼,歌颂大师在音乐一停他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地长时间屹立在欢呼声中的神圣美感!

 那个时代,现代音乐已逐渐流行,但没有什么好的音响或唱片。最先进的是一款被大家称为“饭盒式”的小录放机,专放磁带。这在那时已经算够享受的了。流行得多的一首音乐——“周游世界”在校园内经常都能听到,还有肯尼·基的高音萨克斯风的优雅乐声和卡宾特的富有表现力的歌声,也有一些邓丽君的歌唱磁带。逐渐地一些西方的乐队慢慢流行起来,许多人开始跳“迪斯科”,自由又随意、快乐!跳得好的人不少,记得当时的李邦振老师、吴小丽老师、王孝古老师,还有学生中的何多苓、唐文、梁益君、梁波、王川……,都跳得各具风格,自娱自乐!

●花工田师傅

学校的花工田师傅田仁光在学校料理花草植物,几十年风风雨雨中显现出他的不凡。据田师傅自己说,解放初期,他从乡下来渝想找点活儿干。路过黄桷坪,正巧遇到川美在招花工,田师傅便就此开始了他在川美的养花、育花、绿化工作。田师傅本人无文化,但他性情开朗,吃苦耐劳,爱动脑子,也有点不“循规守矩”的习惯。曾经他问一位老师:“这个雨天天下,雨水流到沟里,又流到河里,又流到大江里,最后流到海里。那海里的水始终那么多,也没见它涨大水呢?”你莫笑,其实生活中许多人是不会问,也不会感知这些常事。他提了一个既低级又高级的大问题。那位老师告诉他:“海里的水在不停蒸发,阳光一晒,变成水蒸气,聚集在空中。若遇冷、热空气碰撞、对流,又变成雨水飘落在地上。”“哦!是这样的嗦!那就是一直循环哦!一会儿是雨水,一会儿是河水,一会儿是江水,一会儿是海水,一会儿又变成水蒸气,我晓得啰,好有意思!”也不知田师傅这“有意思”里还悟到了什么?田师傅平日都是给泥土、草木打交道,但他心里有点“醒”。据他自己说,曾经李有行先生被点名画一张花卉,用来贴在厕所门口,美化环境。冯健吾老师也被要求写几个大字“不准随地大小便”贴在厕所内壁上。田师傅知道了,心想“挂在厕所里,这不是有辱斯文吗?”入夜后,田师傅潜入厕所,趁浆糊还未干透,揭下了这两张字画,私下收藏了。直到快退休时,田师傅想起这事,找出画来,交还了学校。不得不说,田师傅虽是个文盲,但这个文盲还真正是有些文化的。

几十年里,学校许多老师与田师傅都有一些交往,不过是说说养花栽苗之事,是爱看他在地里东翻西忙的,与他闲聊一阵,就连后来的叶毓山院长也常常忙里偷闲去田师傅的地头看一看,坐一坐,聊一聊……

我家先生冯星平与田师傅关系也不错,不是因为花花草草之事,也许因为田师傅是工人,说话直来直去,性情还爽朗耿直。田师傅还曾经养过一只狼狗,外表看着有点骇人,但实际上那狼狗很乖,通人性。冯老师也会去看看那狗。退休后,冯老师重操旧业,拾起了几十年前的爱好,开始刻制金石。他给不少老师都刻了章,还专门托人带给对方。其中一枚,就是为田师傅所刻制的“田三仁光”。此印方正、大气、朴实,一看就与田师傅的气质相符。事后不久,田师傅从重庆来到成都,与冯老师相约在省教育学院佘菊如老师家相会,那时,田师傅已是重庆市根雕艺术家协会的知名人士了。

当我们到佘家,田师傅已先到了一步。当天天有些热,冯老师依旧是一身西装领带,很是正式。只见田师傅赤着双足,满脸灿烂地笑着,从屋里跑出来,他们二人热情相拥,互抓着对方的手臂不放,田师傅那双赤着的脚在地上不停地蹦、蹦、蹦地跳着,那高兴劲,就是两个“老儿童”的毫无掩饰的喜悦和高兴。旁观的人都被他俩的情绪感染。从他俩外表的差距中,我们感受到的却是他俩内心一样的纯粹、朴实、简单的情感,甚是可贵。

主编:王林 冯大庆

编辑:贾安东 余晖 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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