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敏悦
2020年，为配合相城高新区（元和街道）元和塘两侧陆慕老街商住项目地块的建设，苏州市考古研究所联合南京大学组织考古勘探队伍，对该处地块进行考古调查、勘探，勘探面积100672平方米。勘探过程中，推断地块下方极有可能埋藏着丰富的文物。
2021年4月至10月，第一阶段的田野发掘工作有序展开，一处明代金砖窑址群逐渐显现。该处窑址群涵盖遗迹48个，其中12座砖窑保存较为完好，部分砖窑形制独特，具有极高研究价值。
该处遗址被命名为“元和塘古窑遗址”。今年以来，市考古研究所对遗址的第二区进行了进一步的发掘和研究。昨天，记者从市考古研究所研究员、该发掘项目领队刘芳芳处获悉，发掘工作取得重要进展，出土文物已达70余件，更有“陆慕窑炉”等独具江南特色的考古发现。
发现罕见的明代内设两种窑床的“陆慕窑炉”
今年以来，市考古研究所的发掘工作围绕着埋藏最为丰富的第二区进行。“我们把该处窑址群划分为4个区域，总发掘面积达1618平方米，去年10月，第一阶段的发掘工作告一段落，初步发现其中涵盖遗迹48个，包括窑址12座、灰坑12个、墙址9个、井7个、路7条、沟1个，以及明清金砖等文物50余件。今年，我们选取了埋藏最为丰富的二区进行发掘。”刘芳芳告诉记者，二区的遗迹保存最为完好，窑址的数量也最多，过去5个月，她带着2名技工和10多名工人驻扎在这里，深入发掘，取得了可观的成果。
有一座罕见的明代砖窑，被刘芳芳称为“独具江南特色的'陆慕窑炉’”。这是此次考古发掘中被发现的窑体体积最大、保存最为完好、结构最为复杂的砖窑窑址，多种迹象表明，它是完全适宜烧制金砖的。刘芳芳说：“在此之前，我们见过的砖窑大多只有两个或三个烟道，这座砖窑比普通的砖窑都大，是比较罕见的。它的窑体结构，许多外地的专家也从没见过。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它是咱们陆慕地区所特有的、反映江南独特风貌的考古遗存。”
除了一般砖窑也具备的火塘及甬道、中心窑床和烟囱底部结构外，“陆慕窑炉”的中心窑床和窑膛内壁之间还环绕着一种别出心裁的架空结构。刘芳芳大胆猜想：“以前考古发现的窑床有冷底窑和热底窑之分，'陆慕窑炉’也许是冷底窑与热底窑的某种完美结合。靠窑壁的一圈为热底窑床，其架空结构有利于热流循环，靠窑膛口的冷底窑床有规律地码放着小砖，通常中心部位的窑温要高于外围——这种特殊的结构可以使窑温整体均匀，使整窑颗粒细腻、质地密实的金砖受热一致。”如果猜想准确，此种砖窑结构或为当时首创，亦可成为考古介入非遗传承的一次绝佳案例。
晾坯区、人行道等窑区配套设施被揭示
另一项十分重要的成果是——前一阶段发掘过程中未被找到的晾坯区，终于被发现了。“它被压在隔梁的下方，比较隐蔽。”刘芳芳说，“晾坯区作为砖窑的配套设施，承担着晾晒金砖坯体的重要功能。根据《陆慕镇志》等文献记载，金砖的烧造需要历时5个多月、经过29道工序，从考古的意义上来说，我们希望能把砖窑、晾坯区、沉淀池等相关遗存一一找到，去揭示大国工匠精神的历史源流。”尽管这会是一项漫长而繁杂的工作，但晾坯区的发现给予了苏州的考古工作者极大鼓舞。
除晾坯区外，一条古时用于运送金砖等产品的沿河小径也被发现。该条小径的解剖层十分明晰，宽1.4米，已被发掘的部分长约45米，路床由若干废弃砖料垒叠而成。刘芳芳告诉记者，这应当是配合整个窑区所修建的一条人行道路，它一直延伸到探方的外面，“据《陆慕镇志》所载，明清时期的陆慕有一座'金砖码头’，我们推测，当时的工人通过这条路将烧造完成的产品运送至码头，再由水路送往京城。”
这些窑区配套设施的揭示，有助于从考古层面还原明清苏州金砖制造业的繁忙图景，与此同时，它也展现了古代江南生活的一个历史截面。“现在发掘出来的窑址群是明代的，出土的金砖最早可追溯到明代嘉靖年间，上面有铭文记载。”刘芳芳说，“但通过探沟发掘，我们可以说，至少在南宋的时候，这个地块上的老百姓就已经开始烧窑了。我们在探沟里发现的陶灯等残次品就是南宋的文物，和之前南窑遗址发现的类似，是南宋时期陆慕地区的产品。”
“一座砖窑其实是要烧制很多种产品的，除了金砖，这些砖窑平时还要烧制老百姓使用的砖和瓦。”刘芳芳补充道，“当京城来单子的时候，这些砖窑就会'民窑官用’，烧制金砖。”
大运河沿线鲜有的考古发掘点位
明代以来，陆慕就以烧造金砖而名扬天下，据《陆慕镇志》记载，遗址所在的地块原名为“金窑街”，属于曾经的南窑村，西侧即为御窑村。在深入发掘的过程中，刘芳芳指出，窑区有非常明确的历史承继关系，历史发展脉络非常清楚，保存得非常完好，窑场规模很大，分布在元和塘两侧，等级也比较高。
“相较于文献研究、小体积的文物研究，遗址研究给我们提供了宝贵的历史空间要素。”刘芳芳说，新一阶段的这些发现，揭示了陆慕地区深厚的历史文化渊源；对该处遗址的进一步发掘，有利于苏州加强对明清时期金砖烧制工艺等方面的研究，深入挖掘江南文化的历史深度，揭示苏州作为吴文化发祥地和江南文化核心城市的文化内涵。
近年来，苏州高质量推进大运河文化带建设，刘芳芳认为，大运河沿线的考古发掘点位并不多见，元和塘古窑遗址依托元和塘运河水系作为运输路线，是大运河文化带上具有独特意义的一个点位。
下一阶段，刘芳芳及其团队将进一步摸清二区的文物埋藏，并在此基础上开展多学科合作及实验室考古，希冀利用技术手段复原砖窑的原貌。相城区也将加强对“元和塘古窑遗址—陆慕古镇—御窑金砖博物馆”的整体谋划，积极规划元和塘御窑文化遗址的整体保护，目前，相关部门正抓紧研究工作方案，希望以此为窗口，让人民群众不断提升对苏州城市精神和城市品格的认知理解，进一步坚定文化自信、讲好苏州故事、弘扬江南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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