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记》为何一火两百年|原味姑苏

文/钱宇澄  图/于祥 祯彬

《浮生六记》大中书局（1933年）

《浮生六记》中的主人公沈复和陈芸这对夫妻，在苏州几乎家喻户晓，直到今天依然被视为神仙眷侣的典范，通过不同的文艺形式不断呈现着。然而，这对在二百年前也是极其普通的夫妇，到底是怎样将看似平淡无奇的生活过成众人羡慕的典雅精致的典范的呢？

翻开并不泛黄的书卷找寻答案。原来他们拥有一双发现生活美的眼睛，串联起了稀松平常的衣食住行，并用心在追求返璞归真的生活本质。具体来说，就是通过生活中形式上的简朴，去寻找到心灵中的雅致情怀，从而把日子演绎成了人人向往的苏式生活典范。

仓米巷（民国）沈三白故宅

“通体素淡”成为现代年轻人穿着的最爱 

衣

清中期的苏州，不仅是丝绸的重要产地，也是重要消费地。绫罗绸缎逐渐走向寻常人家，世人也争相追求制作精良的华服霓裳。正如《松窗梦语》中所讲“四方重吴服，而吴益工于服”。然而沈复与芸娘对待衣饰的生活态度是简朴素雅，并不一味追求华丽锦缎。

芸娘的衣着经常是“通体素淡”。她自己擅长女红，经常为沈复亲手缝制帽子领袜，还在家庭收入不足时织绣纺衣补贴家用。沈复则评价他自己朴素大方衣着观是“衣之破者移东补西，必整必洁，色取暗淡以免垢进，既可出客，又可家常。”

三白与芸娘

芸娘只讲究要荤素精洁 

食

在饮食上，书中并未见到盛会华宴的记载。更多的是对餐饮小细节精致的表述。

芸娘喜欢乳腐，原因是价廉又可粥可饭。但在吃法上却很有讲究，别具特色。她常在食用前“以麻油加白糖少许拌卤腐”，或者“以卤瓜捣烂拌卤腐，名之曰双鲜酱”。而沈复则喜爱小饮，但不喜欢多菜。他只讲究要荤素精洁就行。

为此，芸娘特意定制了一个梅花食盒，形如一朵大墨梅覆桌。盒中磁碟如花瓣，六色菜品各异，量少而精致。他们还别出心裁地制作荷熏茶——利用夏日沧浪亭畔初开的荷花，芸娘用纱囊装入少许茶叶放置于花心，待一夜后取出，煮天泉水冲泡茶香，伴着荷香四溢。普通的食材，通过做法和吃法的考究，将饮食文化提升了层次。

日常细节中品味普通居家生活的乐趣

1917年的沧浪亭外部景观

住

沈复是园林行家，也是画家，对居住环境的营造上有独特的考量。不论居于何处，他们总能因地制宜地自己动手美化环境，打造心中的壶中天地——

他们不仅可以用竹子布条自制实用窗栏，还能设计他人从未见过的移动活花屏。两人婚后住在沧浪旁边的我取轩，这里环境“浓阴覆窗，人面俱绿”，加之沈复“爱花成癖，喜剪盆树”，经常在此焚香品茗，叠石插花，课书论经，赏月怀古。沈复用捡回的天然山石创作盆景自娱，陈芸则自制昆虫标本为瓶插添趣。夫唱妇随，诗书联吟，在日常细节中品味普通居家生活的乐趣。

沈复和芸娘还会在沧浪亭下“走月亮” 

《清嘉录》是本了解吴地风俗的好书

行

《清嘉录》曾讲到吴人好游，四时节俗不绝，游人趋之若鹜。沈复经常与三两好友出游，还打破当时的世俗观念，带着芸娘同游。

春天的南园菜花黄时，沈复会邀好友花田郊游，苦于不能对花热饮甚是遗憾，而芸娘则灵机一动，雇来馄饨摊，既可温酒烹茗，又可煮食野炊，众人花中吟唱，诗酒应和。七夕乞巧，两人设香烛瓜果于我取轩中，并刻下朱白印章两枚分别留存用之。水仙庙庙会，沈复更是带着女扮男装的芸娘尽兴游会。他们还在沧浪亭下“走月亮”，虎丘山塘逛集赏景。

芸娘想着待以后有机会去看看大自然风光，沈复则说“恐卿鬓斑之日，步履已艰。”于是就带着芸娘开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雇船出城同游太湖，领略了太湖浩渺的芸娘就此感慨：“今得见天地之宽，不虚此生矣”。

20世纪30年代的沧浪亭外景

清沈三白墓遗址

不同年代的《浮生六记》

沈复和芸娘在后人看来充满艺术化的生活，只不过是他们自然性情流露的生活方式——他们对衣着只考虑淡雅整洁，不追求华丽名贵；饮食只讲究清淡适口，不追求奢华珍贵；居住环境则只需舒适典雅，而不追求广厦琼楼；对待出游追寻的是心灵释放，而不是名山胜景。其实，陈芸心中的理想生活样子就是这样：能有绕屋的菜园，可以植瓜种菜，以供柴米油盐；夫画妇绣，可补贴拣酒之需。

“布衣菜饭，可乐终身”。也许我们崇尚的古人苏式生活，就是需要这种平淡中有真趣，平凡中有雅趣的生活态度，因时因人，找到各自心灵中美好的生活典范。

原文载于《原味姑苏/木兰花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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