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维生
翻阅范成大的《吴郡志》,见到一则采录自《吴地记》的记载,说的是当年吴王东征的故事,其中提到了苏州的几个典故,读来颇有意思。原文篇幅不长,照录如下:
阖闾十年,国东有夷人侵逼吴境,吴王大惊,令所司点军,王乃宴会亲行。平明出城,十里顿军憩歇,今憩桥是也。王曰:“进军。”所司又奏:“食时已至。”令临顿。吴军宴设之处今临顿是也。夷人闻王亲征,不敢敌,收军入海,据东洲沙上。吴亦入海逐之,据沙洲上相守一月。属时风涛,粮不得度,王焚香祷天。言讫东风大震,水上见金色逼海而来,绕吴王沙洲百匝。所司捞漉得鱼,食之美,三军踊跃。夷人一鱼不获,遂献宝物送降欸。吴王亦以礼报之。仍将鱼腹肠肚以咸水淹之,送与夷人,因号“逐夷”。夷亭之名昉此。吴王回军,会群臣。思海中所食鱼,问所余何在,所司奏云:“并曝干。”吴王索之,其味美。因书“美”下着“鱼”,是为“鲞”字。今从“失”,非也。鱼出海中,作金色,不知其名。吴王见脑中有骨,如白石,号为石首鱼。
上述故事中,提到了苏州城里的两个地名:“憩桥”和“临顿”。苏州是具有2500多年历史的古城,很多地名都有出典,有些一直沿用至今没有变更。“憩桥”本来是一座桥,在北宋《平江图》上还有标记,现在则是一条小巷——“憩桥巷”,位置就在乐桥南堍的西侧。它东出人民路,西接幽兰巷,全长不过100多米。再说“临顿”,后被用来命名南北向的一条马路:“临顿路”,这个大家都很熟悉,这里就不赘述了。
文中有句话:“因号'逐夷’,夷亭之名昉此。”这里提到的“夷亭”,是在城东娄门外30里地方的一个古地名,也就是现在属于苏州工业园区的“唯亭”。清道光年间编的《元和唯亭志》(2001版)“卷八·古迹”中“夷亭”条说:“《吴地记》云,吴王阖闾十年,东夷寇吴,吴王结亭于此,以御东夷,故名。”这里的说法跟范成大所引《吴地记》对照,文字略有不同,原文并没有“吴王结亭于此,以御东夷”的意思。至于后人把《元和唯亭志》的这一说法,演绎为“唯亭”镇名来历的故事,那或许只是民间传说罢了。
除了几个地名,这段记述中还涉及了苏州的一个著名特产:鲞鱼。大家都知道“虾籽鲞鱼”是苏州的一道名吃,原来这个“鲞”字还是吴王的“首创”:“美”字的头下面配上一个“鱼”字组合而成,突出其味之美。不过,现在苏州的“虾籽鲞鱼”是用鳓鱼制作的,跟大王所看见的“金色”的鱼,好像不是同一个种类。金色的鱼到底是什么鱼?这里就不去考究了。
现在,我们倒要回过头去考究一下古人记述的正确性。
上述故事发生的时间是“阖闾十年”,即公元前505年。据司马迁《史记·吴太伯世家第一》记载:阖闾九年,吴王兴兵,“西伐楚,至于汉水”“楚亦发兵拒吴,夹水陈”,吴军“比至郢,五战,楚五败”。可见这一年,吴王西线伐楚,前方正打得不可开交。岂料过了一年,后方出事:“十年春,越闻吴王之在郢,国空,乃伐吴。吴使别兵击越。”越国乘虚而入,偷袭吴国,吴王无奈,只好分兵迎敌。可见,“阖闾十年”的时候,吴王一方面在“伐楚”,一方面又要“击越”,“亲征御夷”的故事可能不会同时发生。
《吴地记》是我国早期著名的地方志书,为唐代陆广微所撰,后因原文散佚,宋人有所补录。至于上面出现的故事时间同史实不符,究竟是什么问题,目前就不得而知了。但是不管怎么样,这是早期涉及我们苏州的记述,不妨作为故事来听也是很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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