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之家的历史与现实

记者  程子

家在苏州，咋一听是一种当下状态，然而，将上下五年前历史贯通其中，回想一代代的姑苏人家，会突然发现这四个字颇具深度。文人墨客们喜欢回忆旧时小桥流水的江南人家，而这也早就成为了苏州闻名中外的代名词之一。“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句话被人们口口相传了千百年，天堂之家的模式却已然发生了变化，随着时间长河延续的千千万万户姑苏人家，正在放映着一部历史与现实交融的电影。

 

曾经：园林大户、枕河人家，曾经各有滋味

苏州最有名的是什么？许多人都会想到园林。亭台楼阁的精巧空间，也正是千百年前大户人家的文化印迹。园林是隐逸文化的产物，是文人退居的宅园，是姑苏大户人家享受的生活。住在园林，感受的是曾经辉煌过的隐退生活。苏州园林是有生命力的，主人住到这个园子或者建造这个园子的时候，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对城市的看法，包括对社会现象的看法，对子孙后代的一些教诲，这些情感的东西都融入到造园过程当中。家住姑苏，是住在一个自己营造的风雅世界中。

当然，大部分姑苏人家过着另一种著名“小桥流水”式的生活。房子小些，却同样雅致。唐末诗人杜荀鹤《送人游吴》诗云：“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说的就是苏州民居的风貌。苏州民居有面水、临水、跨水三类布局。面水民居，建于滨河街巷一侧，岸植垂柳，铺以石栏；面水取齐，宅院深幽；宅前屋后，皆通河道；门前河面，俱覆石阶；取水系舟，一应便利。临水民居，筑于河渠与街道平行的中间地段，紧贴河道，迭石作基；临河建宅，布局紧凑，形成“楼台俯舟楫”、“白墙青瓦水中映”的景观。跨水民居，以半桥半坡依托，或横跨桥之两端筑于其上，一宅一桥，被碧波托起，如出水白莲，亭亭玉立。枕河人家是一卷风俗民情画，主人用水方便自不待说，还可在河埠石级上捣衣洗菜，闲坐石栏上喝茶聊天，或看乌蓬船悠悠划过，一派“朱门白壁枕湾流”、“家家门外泊舟航”的动人景象。

   

古代：书画、昆曲、姑苏民俗，生活从来不寂寞

那时作为一户苏州人家，是很有成就感的。顾炎武《肇域志》记载：“苏人以为雅者，则四方随而雅之；俗者，则随而俗之。” 苏州鞋帽、苏州扇子、苏州服饰，都是时尚和文化的前端代表。住在古时繁华之地，住在千百年前的“东方巴黎”，苏州人家的文化生活也从不匮乏。这里一直是诗词、书画和戏曲的昌盛之地。明朝初期有吴门画派，中后期经济空前繁荣，赏画成为人们生活的一部分，画家的地位进一步提高，带有浓厚生活气息的作品出现在画坛，形成新的面貌。代表人物有文嘉、仇珠、周之冕、陈淳、张宏等；风格迥异，精彩纷呈，为吴门画派注入了新的活力。

如果说书画属于文化人家的爱好，那么昆曲则成为了全民皆爱的生活部分。苏州是昆曲的诞生地，苏州人是昆曲的狂热崇拜者。士大夫蓄养着家班、家乐，以示风雅，凡名妓、家姬都能串戏，士大夫本身也是串戏迷，其水平不亚于专业戏班，其中不乏出类拔萃的人才；业余“串客”也多，士农工商皆会唱曲。每年在苏州虎丘“千人石”还有盛大的群众性的唱曲比赛。

把当时的生活讲得更“俗”的话，四月十四轧神仙、六月二十四荷花生日、七月七日乞巧节、八月十八游石湖、冬至节喝冬酿酒等“俗事”也让家在苏州变得有滋有味。在悠久的历史岁月中，苏州人家创造了灿烂的物质文化和精神文明，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吴中文化及别有情趣的民间风俗。在平淡、细琐、矛盾交错的日子里，创设快乐、祥和的节日，凸显了文化巨大的生命力量和生活意义。人们触手可及的饮食、服饰、居住、交通等诸多生活范畴，岁时、节日、娱乐、活动，乃至个人、家庭、家族、民族的组织运行形式，无不在民俗文化生动而丰广的智慧中得以体现。民俗是家庭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让日子变得更加有滋有味，让生活的姑苏味道更加浓郁。

 

21世纪：改变之中有传承

在八零后林佳的记忆里，几进老房子里三四代同堂的日子只是在关于旧时苏州的电影电视里才会看到的概念，如今的苏州人家，太多是几个辈分的人各“玩”各的。爸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新闻或者综艺节目，自己在房间里看韩剧。城市另一端的公寓里，爷爷奶奶或许正在听评弹，叔叔婶婶在搓麻将，堂弟埋头打着游戏……

几百年前，一大家子的文化生活很容易是一致的。看戏，全家人一起出发去戏台，大户人家干脆请个班子到家里演；书画，往往作为代代相传的爱好，一副好作品几代人共同鉴赏；民俗节日，长辈们起头布置，晚辈们也须得跟在后面帮忙……  进入21世纪，慢悠悠的文化生活已经不再是所有苏州家庭的唯一选择。随着各种流行元素入侵，家庭生活的形式不再单一。

在如今的苏州，一个文化家庭的生活方式似乎只有更加丰富：字照练、棋照下、曲照听，而公共文化场所则比以往多了许多。苏州博物馆新馆、苏州文化艺术中心、苏州演艺中心、苏州评弹学校新校、苏州美术馆新馆、苏州文化馆新馆和名人馆等一系列设施在近几年间迅速相继建成。如今全市共有市及各市、区级博物馆、纪念馆42家，美术馆11个，全部免费开放。公共图书馆总分馆85个，12个图书馆和8个文化馆被评为国家一级馆。这个城市的文化氛围越来越浓。

 

城市生活：大同背后有多异

“别说在苏州的生活有时候和上海差不多，看看美剧，我都觉得和电视里的差不多了。”家住园区的白领张杰如是说。尽管是个标准的苏州小伙子，但他自小对“苏式生活”没有特别深刻的感受。他似乎也说出了一些寻找江南人家踪迹的老苏州的心声。如今无论在哪个城市，物质元素一下子填平了不同地区的差异。无论家是不是家在苏州，人们周末关心的话题，几乎都是哪个商场的品牌最全最优惠，哪家饭店的菜最价廉味美，再慵懒一些，哪个电视台的节目最老少皆宜。对于年轻人来说，给他一台电脑，去世界的哪里都一样；老年人不愿出门，打开电视机，连续剧就能煲上半天……

不过这种观念并没有得到所有苏州人的认同。在不少家庭里，尽管娱乐项目相当现代，但传统文化依旧是他们有意无意中追求的一部分。练字、弹琴、下棋已经不仅仅是大户人家孩子的必修课，而几乎成为了每个小学生的必修特长。而在爷爷奶奶辈引领的大家庭中，平时再追潮流，老苏州家庭骨子里的东西依旧没有变，夏天赏个荷花，中秋品个肉月饼，冬至喝杯冬酿酒……这些文化习惯也会让孩子在耳濡目染中代代传承下去。

现代苏州的精彩，也是值得我们享受并保留的一部分。夏夜，坐在灯火斑斓的金鸡湖岸边，品着德国黑啤，听着爵士乐，或者从灵岩山拜完佛吃完素面下来，做轻轨直接去久光逛街，也不失为一种乐趣。姑苏人家对于生活的理解，早已不在狭隘。

如果天堂苏州的历史是一幅雅致的丹青，那么现实就是一张绚丽多彩的油画。家在苏州，快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