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时光

 护城河对过新修复的相门城头，城楼巍峨、城堞连绵。晚上散步，看见工人正在用黄色的灯光线条，勾勒出城楼轮廓和屋脊飞檐，璀璨的灯光倒影在河中，显得水波荡漾，旖旎多彩。又有游艇闪烁着灯光，在河上穿梭而过，环古城的夜景，愈加幽雅美丽。我缓步河边，记忆中的城头时光，在脑海中一幕幕回放。

听老人说，上世纪40年代，苏州的城墙基本还算连绵，后经过全国性的毁城潮，苏州城墙才变得残缺不全。也不知何时开始，苏州人将这一段段残存的城墙，叫做“城头”。在我少时，有几段城墙可基本走通：从阊门可以走到盘门东面；从娄门可走到相门附近的虹桥浜。旧城墙在城河相伴下，显得古老苍重、宏大幽深，城头下不时伴着些菜田，长着些杂树和草，倒也枝叶扶疏、田园风光。

“到城头浪去！”是以前苏州人常有的白相习惯，城墙边上的老居民，稍远一点的小孩子，都喜欢爬上城头白相，年轻人则喜欢结伴上城头，情侣们更会爬上城头谈秘密恋爱。旧时城头上有一种迷人的荒凉，有杂树带来森木的荫凉，有夏风吹来河水的清爽。苏州以前没什么高楼，大都是二层楼房屋，几座宝塔算是最高的，塔上虽可眺望苏城远处风景，但视线固定，不像在城头上兜兜，看见的是流动的风景。儿时家居城西，阊门城头最为熟悉。城门旁不远处的城墙根，有一陡峭的斜土坡，临近地面留有呲牙裂嘴的石基，可勉强登爬。原先登城墙当然有石台级，不知何时坍塌，四周散着碎砖石块。阊门城头到金门城头，有好长一段可走。城头下专诸巷里人来人往，城头上盖有许多贫民简居，断墙砖缝长满杂草灌木，城堞残垣依稀可辨。身轻脚健的年轻人，有时故意不走下面小巷，远兜远转爬上金门城头，走到阊门城头。记得《七剑十三侠》中，有一轻功了得的常州义贼，日夜能行千里，来去一道青光，将城墙当作门槛一般翻越。其人光身一个，连睡觉场所都没一定，寺院凉亭、山洞屋脊，都是安身之处。有时该贼在常州吃了夜饭，如天气炎热，便到苏州阊门的城头上来乘风凉——这是说书。不过，以前苏州人爱上城头乘风凉，倒是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