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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手艺在远去 只有记忆留下来

  弹棉花,箍桶,打铁……那些曾在时光里精彩纷呈的老工艺,现在你还记得多少?这曾经在百姓生活中占据重要位置的传统活儿,随着城市工业化和现代化而淡出你我视线,它们在时代的进程中慢慢地褪去了热闹,隐身在旧街巷以至消逝。
 
  如今,在小街巷尾偶遇爆米花摊子,不少人便激活了童年的记忆,也感慨光阴易逝。“技术进步了,工艺革新了,老行当难以跟上时代,注定要被淘汰。”老手艺的消逝,尽管原因并不复杂,但追忆传统者难免失落和惆怅:作为曾经的一道风景,老行当的消失,带走了一段历史。
 
  在这个加速度的时代,还有一些手艺人仍然固守着自己的一片小天地。他们有怎样的故事,有怎样动人的记忆,又怎样保存前人留下的文化遗产?希望读报的您,一起来思考这个问题,为那些经历了数十年风雨的老手艺老匠人,寻到一个答案。
 

  用弹弓把棉花弹松

  壹

  儿子学过弹棉花,但放弃了

  被访人:陆林元年 龄:70岁行 当:弹棉花

  采访人:张鹏 文/摄

  去年深夏,《中国好声音》火了。学员张玮以一首 《high歌》high翻大江南北。一个段子随之也在微博流传开来:一个杀猪老人怕手艺失传,就对不肯学习的儿子苦口婆心地唱道:毛这么烫,就跟着一起来,没有什么猪挡着未来。咦~你不宰,我不宰,谁还会宰。

  昨天上午,坐在吴中区胥口老街的自家店门口,今年70岁的陆林元听记者说起这个段子,嘿嘿一笑。老陆在胥口弹棉花40年,可对手艺后继无人的现状毫无办法,“儿子以前学过,但做这行不赚钱,他放弃了。”

  把弹松的棉花按尺寸要求铺开

  13岁学艺 一干57年

  老陆的店,是一间20平方米左右的门房,到处可见细碎的棉絮,正在棉絮之间忙碌着的老陆仿佛全身染霜,发梢、眉头都沾着棉絮儿。一袋袋棉花在老陆夫妻的巧手上经过多道工序,从山一样高的松软“棉花糖”,最后变成一床绵实、柔韧的棉胎。

  街坊李阿姨骑着电动车到铺门口,她女儿要结婚了,来做两床棉胎。李阿姨说,认识老陆快20年了,在这里弹过的棉胎很多,“两公婆手艺好,价格公道,弹的棉胎蓬松柔软,人也实在,从来不卖假货,我们都信任。”老陆嘿嘿一笑,“别的不敢说,我的手艺绝对是顶呱呱,年轻时还在技能大赛里得过三等奖,我这里老顾客很多的。”妻子邱林仙走过来,白了他一眼,“死老头子,又吹牛。”

  弹棉胎是季节活儿,下半年特别忙,上半年轻松点,冬季是弹棉胎的高峰期。采访中,老陆告诉记者,他13岁那年跟师傅学了这门手艺,19岁时就在供销社里弹棉胎,一干就是57年。问及初学弹棉胎时的场景,老陆笑笑说,“很不好学。”他告诉记者,弹棉花胎是一项耗时费力、枯燥乏味的工作,同练武一样,讲究扎马步,身稳、腰稳、手稳,才能弹出好棉胎。

  在弹松的棉花上拉上红绿线成网状

  弹棉胎 考验耐力体力

  说是这么说,可做起来没那么简单。“要想弹好棉胎,当时要学30多道纯手工工序,学习撕、扯、捻等手法,最快也要三年才能学成。当时,我还小,家里也穷,就多学了几年。”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弹棉胎不需猛敲猛打,却十分考验耐力与体力,弹一条5公斤重的手工棉胎少则两三个小时,多则六七个小时。而这样的棉胎老陆一天能弹三四条,时间超过12小时。

  在老陆眼中,这个活儿很辛苦,在机器旁边一站就是一整天,腰酸背痛那是常有的事。他向记者介绍,弹棉胎这个工作忙起来时,一天都得站着。而且弹棉胎的工具很重,长时间工作需要很强的臂力。“这一天下来,忙得喘不过气来啊,午饭一般就凑合下,其间水都不敢多喝。”老陆说道。

  那弹棉胎收入怎么样呢?老陆拍拍身上沾染的棉絮摇摇头,收入不好。他告诉记者,一年当中,新棉被制作仅集中在农历8、9、10这3个月里,每到这时候整个店里堆满了棉花或者等待再弹的老棉胎。现在这个季节的客人并不多,加上如今市民都习惯购买成品棉胎,导致手弹棉胎行业日渐萎缩。为保持竞争力,加工价格不能过高,致使这一行利润微薄。一床8斤的棉胎,加上面纱和人工,只要240块钱。

  用压盘在棉胎上轻轻按压,使棉花和线网紧贴

  这门手艺 谁来继承

  以前制作棉胎要用弹弓、木槌、压盘、纱线等工具。“那时,阳光透过窗户射进屋内,木槌击打在弹弓上,弓弦激烈地抖动,棉絮被一缕缕地撕扯开,向四下跳跃,仿佛雪花一样从空中飘落下来。”说起手工弹棉胎的场景,老陆的眼神里写满追忆。

  手工弹棉胎需经多道工序。首先,将脱籽后的棉花称好后倒在木板上,用细竹棍使劲敲打几分钟,等棉花团充分散开后,分两堆放在木板对角上,再用粗弓弦弹弓充分弹开,使其均匀铺开在整块木板上。第二步是将弹开的棉絮上下左右弹打,将每根棉丝都充分振长;紧接着,换细弓弦在表层棉花上轻轻振弹,直到棉絮厚薄均匀;然后,用竹筛在表层棉絮上轻轻斜压。最后是网线环节。将整床棉胎简单拉上网状红绿棉线,再合力覆盖上一层网纱,用压盘轻轻来回旋转,直到棉花与网纱紧密连接在一起。

  年纪渐大,以后弹棉胎的手艺谁来继承?老陆说,弹棉胎是一门老手艺,当下城市里已不多见,只在城镇的角落里存在一些像他家这样的小店。现在,老式手工弹棉胎的工艺早已被机器取代,没多少年轻人想着去从事这个老行当,毕竟这是个辛苦的职业。他以后不能做了,当地可能就再也没人从事这项技艺了。

  弹棉胎的工匠们拨动弹弓丝弦“嘭嘭”的声音,是很多年长者童年里不可或缺的旋律,曾经活跃在苏州城的大街小巷。如今,超市里有各种被子出售,拥有一床棉被不再要那么长时间,但是再好的蚕丝被、太空被,也发不出那样浓烈的生活味道。用充满魔力的双手弹出最美丽的音符,抖落像雪花一样的雪白精灵,手工弹棉胎的时代,用老陆的话说,“以后再也没有啦,连弹弓的线如今都买不到了,断了就续不上。”
 

  贰

  我三个箍桶徒弟,都在掘树了

  被访人:周齐兴年 龄:68岁行 当:打桶

  采访人:蔡春生/文 杨海石/摄

  村子里的守望者

  白马涧景区不远处,有个旺家庄。

  旺家庄不旺。周边的泥泞小路变作通衢大道,隔路新建起小区和成片的别墅,这个老村却益发破败凋敝了。几十年时光斗转,不知不觉间,本地一些旧日行当亦如这村庄般老迈乏力,衰落的命运无从阻止。

  从牙牙学语至今,周齐兴的足迹都不离白马涧一带,陪伴他的除了家人,便是几十年来不曾离手的打桶家什。后来老房拆迁,他搬进新的住宅。其他老人为敞亮的新楼叫好,决定撂下田间地头的活儿,在新居愉快地走过人生晚晴。周齐兴欣喜之余,却也有些手足无措,新家没有空间容他箍桶了。他没舍得扔掉打桶工具,把它们悉数带到了邻村旺家庄。

  每月花费200元,他在这里租一间无人居住的老平房。屋子很矮,周齐兴高高的个子几乎顶到门框。门板上,他大笔写下醒目的“打桶”两个字,这是他的新作坊。

  一干就是五六年。地面墙上,厚厚木屑灰。

  周齐兴驼着背。即便他曾是个俊朗少年,弯着身子箍桶50年也由不得他不驼背。搬到旺家庄后,他还是年轻时的作息,天角微透亮光就出门,6点钟来到旺家庄,泡一杯茶,弯下身子干活;待外头黑黢黢了,他关门,回家。
 

  从前的活儿络绎不绝

  白马涧这带,打桶行业挺旺。“我年轻那会儿,十几个打桶的人!”周齐兴说,能做个打桶师傅,算是捧了好饭碗,不愁吃和穿。

  周齐兴的爹是石匠,娘一辈子种田,家里兄弟姐妹六人,都张着嗷嗷待哺的嘴。亏得有娘舅帮忙,找到一个箍桶匠门上:“我外甥14岁,家里苦,带带他吧!”

  箍桶匠不愿有太多同行,因为迟早要抢饭吃。但农村人经不住几句好话,更不能拂了朋友面子,那个箍桶匠轻轻一点头,却如一缕阳光照亮了周齐兴的生活。

  “给他记一笔吧,不然没人知道这名字了。”周齐兴说,师父叫柳球生,金山浜人,白马涧的打桶人中他最出名,手脚最灵。几年前老人默默走了,度过再平凡不过的八十几年人生。

  做满三年学徒,周齐兴出师,那会儿17岁。这个“乳臭未干”的后辈自立门户,少不得要分同行前辈一杯羹了。

  当时的桶啊那叫一个多,粪桶马桶脚桶浴桶子孙桶种类纷繁,还分尺寸大中小,做也来不及。周齐兴天天弓身曲背,天亮做到天黑,有时实在来不及,少不得通宵加工,一夜做到早。特别是有乡里乡亲托过来,赶着要的,急着修的,他从不推托也不拖延,最多自己累一点,非得赶工做好它。倒不是为挣多少钱,着实看重乡里乡亲的情谊。

  做桶也得靠谱。周齐兴是掌握要领的,例如上侈下狭的盘,就要精确把握上下两面的尺寸,掌握好分寸,做出来的东西就有“撑势”,而且好看。至于米桶饭桶不能漏水,那是箍桶匠最基本的功夫了———以前不用胶水,板与板之间用竹榫钉起来,箍桶匠都能轻松做到严丝合缝。此外还得有些其他本事,譬如马桶盖上刻花,这近乎是雕刻匠的手段;需要上漆,又搭着点漆匠的活儿。

  箍桶匠周齐兴在他的作坊里

  箍桶不如去抬树

  在周齐兴还年轻的时候,有人来托关系了:“带带这小家伙吧。”周齐兴先后收了三个徒弟,全都沾亲带故。其中一个是阿舅,一个是娘的兄弟的儿子。这些学徒来的时候也都十几岁,家里日子紧巴巴的。

  三年学徒期满,他们散去,开个作坊。就像当年他自己一样。

  箍桶匠的队伍就是这样四处开花。

  变数不期而至。原本吃香的箍桶行当不知不觉下坡走。生活日新月异,材料更新换代,抽水马桶打倒老式马桶,陶瓷浴缸驱走木头浴盆。要桶的人,越来越少了!

  打桶日落西山,周齐兴和徒弟们是实实在在的感受者。三个徒弟放弃了打桶。城市建设需要大量绿化,农村里掘树抬树种树成了热门行当,壮汉出一天力,能挣两百多块钱,比箍桶好多了。徒弟们将打桶工具锁在仓库里,不约而同默默歇业,出去抬树。这一别,不再回头。

  农村人有着生存的韧性,为了家庭生计,改弦易辙换份行当在情理之中。

  周齐兴却不年轻了,他已无心再觅其他活儿,他打算好了:接到一份订单就做一份,待无人上门就自然歇业吧。
又能接点生意了

  熬过几年萧条期。周齐兴没想到,近些年活儿又是一件接一件。这得拜婚俗所赐。

  相比当年五花八门各种木桶,周齐兴现在的活儿简单了,主要做两种桶,都是结婚时用的。一种是小马桶,代替以前的子孙桶,而最主要的是一副“盘”。如今农村里结婚,女方备盘,由一个未婚的男孩搬一对盘,里头放果子枣子胡桃云片糕之类,两个盘上下合着送进屋。“这盘,是‘最最大的’,”周齐兴不无得意地说,“进门第一个就是它,冰箱彩电全部只能跟后头!”

  曾有一段时间,盘是塑料做的,便宜得很。但现在大家都讲究,又用起木头了。这样一对盘,价格260元到280元,一两天时间能完工。尤其冬天,结婚人家多,周齐兴有时竟也加班———天黑做到天亮。周齐兴还是那样用工,这点年纪的人,从不怕生意多的。

  看到有人采访箍桶匠,旺家庄的村民们好奇地聚拢来。

  “现在你这活儿还不错,但过几年就难说了!”村民倒不是触他霉头,还将缘故细细分析给他听。周齐兴也认同:结婚习俗会变的,那盘还能用到几时,谁知道?

  而且,现在打桶的人,虽说市井里巷还有着,然而大多是老师傅。这年头,真没年轻人愿干这个。周齐兴想起来,早些年时常有人有意无意说要学箍桶,如今许多许多年没人提过这茬了。

  据说,旺家庄快拆迁了,周齐兴的下一站,会去哪里?这份手艺,守到哪一天?

  他自己真的不知道。但回忆这段和师父一样平凡的工作,一样平淡的人生,周齐兴并无遗憾。“箍桶50多年了,没哪个客户说句不满意!”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脸上有了神采。

  吴海元早已没了打铁工具,但他说如果让他现在打铁,仍然毫不含糊,并简单演示起来

  叁

  60年不打铁, 那滋味没忘记!

  被访人:吴海元年 龄:77岁行 当:打铁

  采访人:蔡春生/文 杨海石/摄

  哐当!哐当!

  据说当世最有名的“铁匠”是科比。投的篮多了,砸筐自然多。年轻人嘴里的铁匠,都是NBA球星。真正的铁匠没几个了。

  吴海元刚开始打铁,是中国解放的那一年。当时他13岁。

  打铁的滋味,他永远不会忘记了。“那时候三个行当最最苦:打铁,磨豆腐,摇船!”磨豆腐苦,是因为没日没夜,一大早卖豆腐,天墨墨黑就要把豆腐磨好; 摇船苦,是因为吃力,而且大冬天在船上,那时寒风直往肉里钻。

  打铁的日子已远去,但仿佛又在昨日。吴海元说,叮叮当当的声音还时常在耳边响起。

  吴海元抗战那年出生,家里一穷二白。“好人家的小人,怎么会去打铁?”他嘴里的“好人家”,是日子还过得去的人家,他家是实在过不下去了。吴海元是枫桥人,在他小时,村里有个铁匠,无锡人。无锡人打铁,生意挺好,收入不低,但周围没人看得起铁匠师傅。吴海元13岁拜师学铁匠手艺,第一天面孔就被烟熏黑了,他发现有人在背后偷偷喊他们黑鬼。
火屑四溅。浑身的汗湿透了身子,布草衣衫缝了又缝,因为火星不时射到身上。夜间褪下衣裳,里头是古铜色的皮肤,身上有泡有烂,不时起斑疤。肩膀老是酸,手上厚厚的老茧。

  莫言应该是看过打铁的,并且被这样一份职业震撼了的,否则不会把《丰乳肥臀》那饱经苦难的主角设定在铁匠家庭:“上官家的钱当然赚得不容易,成天在炉火边上烤着,汗水一层追着一层往外冒,破烂的衣裳上结了一层白色的盐屑……”

  吴海元进铁匠铺那会儿,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学三年,帮三年。学三年,师傅不需给钱的,最多给点零钱去剃个头;帮三年,也没几个钱,顶多就是过年的些许压岁钱,给学徒买身衣服行头。

  但累的活儿得轮到年轻学徒。打铁要两把榔头,师傅拿着小榔头,徒弟拿着大榔头,大榔头5斤到8斤,起先抡着累,后来竟也习惯了!“行里都这样,不是他要压榨人!”吴海元不恨师傅。“况且打铁就是要学会吃苦,这点苦吃不了,还打啥铁啊?学啥手艺啊?”

  铁匠虽然苦点累点,但还是能挣钱的,养活自己绰绰有余。吴海元说,当时打一把镰刀,2斤米,一天能打三五把。一把农用的铁搭,更是可换15斤米。

  吴海元如今依然铮铮铁骨的感觉,一张硬朗的脸棱角分明。

  他只打了六年铁,学三年帮三年后,便去当了兵,退伍时都在搞集体了,没有私人打铁的。吴海元随后进了农机厂、吴县建筑公司,做到退休。退休后每月拿退休工资,在村上白相相,端着杯茶,晒太阳唠家常,倒也清闲。

  只是说起打铁,他便滔滔不绝。那会儿啊,“老百姓都要铁家什,农具,屋子里的刀,火钳,剪刀,桑剪,斧头。打铁很火,就像这个火的温度一样。”吴海元说。

  如今打铁匠尚未完全绝迹。吴海元听说有个铁匠,厂里退休后和儿子一起打铁,虽然辛苦些,一年也能挣个10万左右,做些工地、厂子需要的东西。但这样的例子极为稀罕。机械化以其高效率,毫不留情吞噬了手工打铁,也让这个原始而累人的行当成为昨日旧影。

  小时候学会的东西,不容易忘记的。吴海元说,几十年不打铁了,再让我去干,我照样行。他抿口茶,摇摇头,突然说了一句:“明知道那一行苦,不知为啥挺有感情的!”

  (感谢苏州民间藏家、“地下古城”建造者宋伟清提供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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