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虎金：“苏笼”传承有文心

养鸟、玩笼、藏笼是历代苏州人的喜好。鸟笼分南北两派，“北笼”以天津为代表，而苏派鸟笼堪称“南笼”之首。文雅秀气、美观耐用的苏派鸟笼一直是文人雅士的“心头好”。

 

记者  陶瑾

 

苏派鸟笼，巧而精，讲究一种文气和意境，并追求高雅大气的美感。从古到今，苏州不乏制作鸟笼的高手。主攻画眉笼的卞水生，主攻绣眼笼的金三畏，以及单耀宗、陈瑞林、荣全、颜虎金，他们都是在苏州比较有名气的鸟笼师傅。

说起颜虎金的“鸟笼人生”，挺让人不可思议，无师自通的他领悟了苏式鸟笼的精髓，创造了“虎”字笼，还成功仿制出冰梅顶绣眼笼。颜虎金对于“苏派鸟笼”的技艺传承有着自己独到的思考和文心。

 

业余做笼，赶超大师

苏州制作鸟笼的历史，最早可追溯到南宋时期。到了清乾隆年间，制作鸟笼达到鼎盛。近千年来，苏派鸟笼独树一帜。如今，苏派鸟笼制作技艺入选苏州市非遗名录，颜虎金成为苏派鸟笼的一代宗师。

走进颜虎金家里的工作室，记者看到，屋里塞得满满当当，工作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做鸟笼的工具。由于长年累月地切割竹子，屋里蒙上了一层不薄的粉尘。颜虎金告诉记者，他制作鸟笼将近50年了，14年利用业余时间自学手艺，34年是专职鸟笼师傅。现在，在苏州乃至华东地区，提到“颜虎金”，养鸟人几乎都熟悉。他的“虎”字笼，早已名扬江浙沪皖。

今年76岁的颜虎金，年轻时在苏州砖瓦厂上班，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地摊上发现了一本专门介绍养鸟和鸟笼制作的书，其中还提到一个叫“阿根”的苏帮鸟笼师傅。他也经常听周边的养鸟人介绍苏州的鸟笼师傅，得知鸟笼制作也是个谋生的好行当，于是决定尝试做做看。从28岁开始接触鸟笼，工作之余，他就对竹片削削做做，反复琢磨，就是做不像。他想要请教当时苏州有名气的瑞林师傅，但听邻居说，瑞林的笼子不好买到，而且不太可能见到他，更别说请他指点了。因为在过去，业内将鸟笼制作的技艺称为“暗行”，秘不示人。

最后，颜虎金想方设法买到了瑞林的笼子，回到家拆开分析，摸索研究，积累经验。有一回，颜虎金带着作品去见卞水生，请他指出不足，却惊喜地听到，“你就是牛角浜的金三畏，业余做的要超过我们这些老前辈了！”

颜虎金说，一次瑞林师傅还带上海朋友找到他家，不仅称赞他的笼子漂亮，那位朋友还花了200元买下他的两只笼子。这件事至今令他记忆犹新。

 

旧照仿制“冰梅顶”

当名声在外的颜虎金做的鸟笼受到越来越多玩家的欢迎，生意接踵而至，42岁便离开砖瓦厂，专职做起鸟笼。

颜虎金说，几百年来，苏派鸟笼在形状上都有着严格规范，大小尺寸整齐划一。看似方形，却并非正方，顶部略小，底座略大，好似一方官印，故又称“官印笼”。他曾在电视上看到国外造摩天大楼还是从鸟笼结构上受到的启发。

做鸟笼讲究慢工出细活，颜虎金的手工鸟笼，不用任何胶水，全凭细如牙签的卯榫连接。有人试过，在上面放一袋75斤的大米也安然无恙。

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他将失传已久的冰梅顶绞丝鸟笼重新“复活”。明清时，苏帮鸟笼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清代冰梅顶绣眼笼，而这门手艺已经失传200多年。直到上世纪70年代末，一位香港收藏家来苏淘宝，寻到了清代鸟笼的踪迹，并通过一位老者收购到两只清代“冰梅顶绣眼笼”。庆幸的是，收藏家临走时，留下了两只鸟笼的照片。

几经周折，照片传到颜虎金手上。30几年来，他一直琢磨着该如何仿制，由于制作难度和成本太大，不敢贸然动手。直到68岁才下定决心投入创作，终于冰梅顶绣眼笼在颜虎金的一双妙手下获得新生。记者有幸在颜老家一睹这件“稀世珍品”，鸟笼顶部洒缀五朵冰梅，清新古朴，集各式雕法于一笼。冰梅为镂空雕刻，笼顶和隆身则有浮雕印记。颜虎金说，满雕费工费时，最难的还不是雕刻，而是鸟笼柱子的绞丝，竹子的粗细、弯曲的程度都要丝毫不差。

颜虎金告诉记者，他先要对竹材进行煎煮加工。将竹材放在含有红花、朱砂等中草药及矿物质的水中煎煮，煎煮后，颜色古朴、清雅，也比原来的竹材更坚韧牢固。而朱砂的渗入使竹材经久不蛀，不会霉变。另外他创造了“绞丝工艺”，即把一根竹丝进行绞缠，使竹丝成为螺旋纹的新笼丝，鸟笼也因此增色不少。

 

“暗行”手艺，广收学徒

鸟笼制作是门“暗行”手艺，很多鸟笼师傅都把技艺藏着掖着，而颜虎金却反其道而行之，广收学徒，将自己做苏式鸟笼的秘笈，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学生。

最令人佩服的是他带动百名徒弟脱贫致富，到浙江、安徽的贫困山区，帮助他们就地取材，掌握手艺，最终改变命运。如今，他已经收了近百个徒弟，陈传发、方清华都是他的得意门生。方清华的家乡在安徽省歙县杞梓里镇一个叫滩培的贫困村。1993年，颜虎金和方清华一起去老家，想征得其父母同意，让他跟着自己学手艺。下车后，再要翻过几座山才能到方清华家。颜虎金回忆说，爬山时，漫山遍野的虫鸣声，就像在欢迎他。于是即兴作了首诗，“涉水齐吴近黄昏，登山滩培夏虫鸣。身带吴中雕虫技，云雾深处觅传人”。

就这样，颜虎金在村子里住了下来，不只方清华一人，村里许多青年都得到了颜虎金的技艺传授。而今，整个滩培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做鸟笼，成为了远近闻名的鸟笼村。很多人家靠做鸟笼发家致富，盖新房，或者在山下村镇买了房。

一直以来，颜虎金期盼着有苏州人来传承苏派鸟笼的制作技艺，不久前终于完成了这一夙愿。一位从美国留学归来的90后苏州女孩孔亦铭，正式向颜虎金拜师学艺。

鸟笼、人生、心愿，每当谈起这些，颜虎金都是非常洒脱、豁达。他从不炫耀自己，倒是一味地推荐徒弟。颜虎金说，他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传道授业，培养出更多青出于蓝的传承人。

 

“虎”字笼有新意

一开始，颜虎金做的每只笼子都落款一个“虎”字，为了不让别人仿制，后来就想出一个妙方：在象牙板上用笔写个“虎”字，再用锯子一拉到底，把写有黑字的象牙锯下来，后镶嵌到笼底。

伴随现代人的审美需求的变化，鸟笼制作也越来越讲求精巧、独特，别具文化韵味。颜虎金说，今后他想把苏州园林等新的题材刻到鸟笼上，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意境幽深。而且是成套、成系列的作品呈现给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