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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人吃点心·馒说之二
老凡

每年的五至八月,苏城适逢盛夏,因肉汁不易凝结成冻,故而苏城点心店多以烧卖替代汤包应市,俗语所云“立夏开花,中秋结子”说的就是汤包和烧卖的时令交接。虽说名称有所不同,但两者却有异曲同工之妙。苏州的烧卖不同于扬州烧卖,很少有青菜猪油馅的翡翠烧卖以及茶米(即糯米、粳米)烧卖等品种。苏式烧卖的馅心基本上还是遵循了汤包的风格,馅料多数为鲜肉、虾肉、三鲜等,咸鲜微甜,以卤取胜。其中尤以三鲜烧卖最为著名。三鲜烧卖的馅料由虾肉、蟹粉和猪肉末所混成,其中最为出彩的当然就是蟹粉了。此时所用的蟹粉取自与“六月黄”。制作三鲜馅料时,先将蟹粉、虾肉、斩肉先放在料钵里,加上调料后,在一边加入鸡汁一边使劲搅拌,直到馅料搅成稠糊状,然后放一些在事先擀好的皮子上。烧卖的形状很讲究,行话中称之为“束腰箍”,即顶端要成荷叶边状,周围有褶裥,中间束腰,馅心外露,底部圆整。上笼蒸熟后,配上一碟姜末老陈醋蘸着吃,添香增味还祛寒。

和汤包、小笼馒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就是生煎馒头了。只是后者比前者更具草根性,看上去基本上和大饼油条摊在一个档次上。摊头前一张案板,揉粉、擀皮、包馅都在这上面,边上立着的煎馒头的炉子,也和烘大饼的炉子差不多,只是上面多出了一口平底锅,稍有不同的是,当灶师傅的操作更加具有表演性。先在煎锅中抹上油,顺着圆势将一只只雪白的馒头坯子安放好,加入清水,盖上锅盖上炉煎,等到锅中的清水基本都汽化,这时候最精彩的一幕就将出现了,只见师傅一手掀起锅盖,倒入一些菜油后,顺势撒上一把香葱末,接着再倒入半碗水,只听得“嗞喇”一声响,无数颗细小的油珠立刻布满在了馒头的表面,一股浓浓的葱油香随即腾空而起,直引得排队等出锅的客人口水咽不息。师傅随即盖上锅盖,一手垫着抹布不停地转动着煎锅沿,三两分钟后,一锅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生煎馒头就能出锅了。

爱吃生煎馒头的人都知道,生煎除了皮带韧劲馅带卤之外,还得要具备色泽嫩黄,底板松脆的特点。生煎的色泽来自于油,只有用菜油煎出的馒头才能生出这嫩黄色,若是用豆油、调和色拉油来煎,不但出不了色泽而且吃口也要逊色的多。生煎的包法和别的馒头有区别,生煎馒头的收口在底板,普通馒头的收口在顶端,所以吃馒头时要横着咬,连皮带馅一起吃而吃生煎时,则要从上吃到下,咬开口后,先吮汁,而后是皮和肉,最后吃的是底板脆而不硬,这才是生煎师傅的真本事。

馒头虽有风味不同,但在苏州人眼里标准只有一个:“一咬一包卤”,尤其是以肉为主料的馒头,这点尤为重要。所谓“卤”,实质就是“皮冻”。卤汁多寡好坏,完全取决于皮冻的品质,至于蟹粉,虾肉之类的充其量也只能算是锦上添花之物。皮冻的原料是新鲜的猪肉皮,去毛、洗净,煮烂后取出用刀剁成泥,再用小火熬制成稠糊状,常温下呈固态,遇热后则化。馅中添入了适量皮冻,粘稠度大为提高,使得馒头包捏起来容易的多。上笼蒸制时,随着笼内温度不断地上升,馅心中固态状的皮冻就全成了卤足味鲜的馒头汁。可见得,馒头有没有风味,一多半在熬皮冻的师傅的手艺。拆烂污的熬皮冻用清水,讲究一些的用骨头汤。

现在家居,很少有人自做馒头,可能和苏州人不善发面有关。馒头的发面有紧酵、半紧酵和松酵,发面时控制酵母的投放从而获得不同的风味,这也能算是苏州人食不厌精的一个例证。所谓紧酵,酵母投放最少,大致只有松酵的三分之一,蒸后并不膨胀成松软,反呈扇瘪状,但油氽后,馒皮膨胀饱满。一口咬下,外脆内松,卤涌而出,又烫又鲜,欲罢不能,口舌享受无以伦比。由于酵紧皮实,汁水不易为皮子吸收,所以即便储存数日,馅汁依然如故,风味丝毫不减,这也是紧酵馒头宜作礼物的主要原因。小笼馒头、生煎馒头、汤包这一类,趁热吃,味道最为鲜美,故而皮子不能太紧,太紧了就成了苏州人所说的“死扣扣”,一点意趣也没有了。所以用酵要稍多一些,即半紧酵,虽数日后馅汁还有,但总要差了许多。普通的馒头,皮子相对厚的多,馅心也没有前两种那么讲究,因此面皮的松软便成了十分关键。过去我家的保姆做出来的馒头,远比外面的馒头要松软,记得她老人家发面用的是放馊了的隔夜饭,这和古方中所说“用酒酿当酵母发面尤松尤软”也算得上是异曲同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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