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时光里的三山岛

张希希

　　黑的夜被点亮了。
　　是一只极小的萤火虫，淡淡的黄绿色的光芒，在夜色浓郁的三山岛上，劈开了那如水一般的沉静。我们在这样旖旎的夜色里前行，池边的粉荷亭亭，杨柳依依，四下里是墨泼一般的黑，只余那怪石崚峋的山头一灯如豆。树木的辛辣气息在春暮夏初的空气里有种格外的清新和宁静。万籁俱寂，月也笼在影影绰绰的云后。是这样安详的夜，只属于岛屿的夜，与外界完全隔绝，农户早早地歇下，连蛙和知了都收了声息，只有我们一行的声音，高高低低的，缠绕在疯长的丝瓜藤上，悬挂在弯曲的葡萄枝头，在这样的安静里，显得格外的悠远和快活。
　　清晨下了雨，起初不过是细细的雨丝，到后来，泼辣的，密密的雨点子就不断地打下来，一地的湿漉漉。遍岛的睡莲开了过半，粉嫩鹅黄，就这样充满张力的盛放，橙黄鲜红的美人蕉，在雨里也是如此鲜明的绽开，毫无保留。我们就这样在湿地公园的长廊里絮絮聊着三山岛的前世今生，看着那雨点沿着飞檐溅到四下里，看着那大颗大颗的水珠子在荷叶上滚来滚去。沿湖的芦苇窜了老高，在微微的风里荡了一荡，又荡开去。粉墙黛瓦的屋在遥远处，朦朦胧胧的看得并不分明。摇船的老汉靠在廊下避雨，优哉游哉地吸一支烟，檐角的蜘蛛奋力地爬来爬去，细细地织一张网静待猎物。
　　渐转细雨，绵密明净，浸得流光清润。植物蓊郁，几乎将雨水的声音遮蔽，枝叶簌簌。我们在古朴的清俭堂里抚摸着时光侵蚀的石羊和花缸，观赏着数万年前遗留的化石痕迹，来了兴致，便临时起意去拜访这岛屿历史文化的守望人韦鹤鸣老先生。韦老的老宅子清贫简朴，然而一屋子古哺乳动物群化石、新石器（磨光石器）、旧石器（打制石器）和吴冠中、王世襄等人的题字合影让整个房间都显得熠熠生辉。鹤发童颜的韦老神采奕奕地为我们介绍他的藏品，这些出土于三山岛或太湖流域的珍贵历史文物经过岁月洗礼，愈发温润沧桑。老人的执着与热爱，让人动容，心生钦佩。
　　从老人家出来，我们信步于碎石板路上，山秀芙蓉，溪明罨画，一树低垂的青杏熟了，落了遍地。整座岛屿青翠欲滴，到处都是绿色，一层墨绿，一层嫩绿，层层叠叠，漫山漫野，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直扑面门。在这浓郁的绿意里探头探脑的宅子有的辟为农家旅社，焕发出新的光彩，有的则湮没在时光里，逐渐老去。我们一径行到码头处等待归船，农家妇女正携了各样地产水果在附近兜售，杨梅紫中透红，杏子黄灿灿，蜜桃香气扑鼻，都溢出一股水灵灵的鲜劲儿，叫人垂涎，欲罢不能。欢喜的人提了这满满一篓鲜活回去，便也是将这好时光里的三山岛，将这岛屿的绿意流转，带与家人分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