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单班复式教学”的黄寰清

　

　　沈慧瑛
　　苏州实小的历史上名师荟萃，杨月如、俞子夷、吴研因、施仁夫、黄寰清等，他们或者领导有方，或者教育有法，或者勇于创新、敢于实验，引领着苏州实小走向全国先进小学的行列。黄寰清（1897-1967）一生从事小学教育，而数在苏州实小任教的时间最长，尤以其独特的单班复式教学而享誉教育界。

　　（一）

　　1897年3月，黄寰清出生于常熟市吴市乡一个地主家庭，原名儒生。富裕的家境为他提供了良好的物质条件与教育环境，自幼接受传统文化教育。然而他成长的年代正是政权更迭、新旧思想交替的时代，国家积贫积弱，社会上出现的“实业救国”“教育救国”“科学救国”的呼声，黄寰清则执着于教育事业。1913年8月，年仅17岁的黄寰清就走上了教育岗位——吴市乡第二国民学校。或许在实际教育工作中发现差距，一年后他考入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甲种讲习所，以求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学养与知识。1917年7月毕业后，经母校推荐他到无锡泰伯市（光绪末年到1929年，无锡县成立泰伯市、景云市等十七个市乡）立第五小学就任校长，之后他又先后到吴江乡师附小、苏女师附小任教，教员成为他挚爱的职业。1937年11月，日寇侵略苏州，黄寰清避居太湖之滨，翌年2月局势稳定后，回到苏州城里。然而，日寇的侵略导致很多学校关门、迁移，当他看到那些失学在家的儿童时，心里无比痛惜。于是，他四处募集资金，创办私立启智小学，就任校长，设初级、高级两个班，使孩子们有书读，尽力为中华文脉的流传保留读书种子。八年抗战，他苦心经营着启智小学，但当时任市实小校长、常熟老乡施仁夫（1893-1983）邀请他到市实小任教时，他爽快答应了。从1917年到1945年，二十八年的教育工作为黄寰清积累了丰富的阅历与经验，也为他日后在市实小的教学实践与发展奠定良好的基础。
　　战后的市实小已面目全非，南部、北部校舍，及西部与苏州工专紧临的楼房、南边与县中相邻的师生宿舍大多毁于日寇之手，一个国内知名的老校就这样毁于一旦。1945年10月，施仁夫接手了沦陷时期设在草桥小学的市实小，首先在那儿开始上课，接着在原三元坊实小校址大刀阔斧修建校舍，直至1947年上半年分散在三处上课的学生全部回到三元坊市实小本部。黄寰清参与了学校的复校与重建工作，且以旺盛的精力与饱满的热情投入到教学一线。由于乡村教育的特殊性，出现单班复式教育的情况比较多，而1929年，苏州实小就尝试单班复式教育的实验，目的是为乡村教育提供经验。所谓单班复式教育是教学中的一种特殊组织形式，在一个班中包含二至四个不等的不同年级的学生，由一个教师上课，黄寰清就是这方面的高手。抗战胜利后，黄寰清专门撰写了《在复式学级中怎样指导儿童练习和思考的研究》一文，陈述单班复式教学是教育经费紧缺、乡村学龄儿童不足的情况下的一种权宜之计，但同样可以做到有价值与有效率。黄寰清认为教师要指导儿童作经济的和有效的练习，保持学生的注意力和兴趣，在有限的时间内做好各种科目的练习，并将知识运用到实际中去，比如教算术时让学生们学会生活中的计算等等。黄寰清认为在单班复式教学中，教师应该着重指导学生如何解决问题，这样才使学生将自动作业——练习与直接教学——思考有机结合起来，达到两者并重的效果。黄寰清的这篇研究论文对开展单班复式教学及乡村教育工作具有十分重要的指导意义，他还指出了小助手的培养、教具的制作等方面工作的必要性。而他也将理论付诸实践，不少听过他课的同行深为他的单班复式教学艺术所震撼，留下了许多生动的案例。他的同事嵇同耀老师曾听他上课，只见一个教室里坐着四个年级的学生，黄寰清和他的小助手正有条不紊地带领学生交替进行自动作业与直接教学。正好是二、三年级的语文阅读课，他轻声教着一个年级学生读字音，那边一个年级的学生则在抄写作业；待这边抄好了，他就为这里的学生领读课文，而那边则开始抄写。一个年级的学生在朗读时，小助手则指导另一个年级的学生作默字练习。众所周知，让学生默写总是有声音的，一般老师读学生写，但黄寰清的默写课却是鸦雀无声。原来他的小助手将所要默写的字写在卡片上，让同学快速一瞥，再默写，另外还拿出拼音字母卡片，让同学看后默写，整个默写过程悄然无声。更神奇的是，点名让某同学读，小助手一只手出示被叫同学的名字，一只手翻出拼音卡片，减少了叫学生名字的声音。单班复式教学工作是复杂多样的，或是黄老师轻声的领读，或是学生们轻声的诵读，或是无声的默写和抄写，四个年级的教学就这样在黄寰清的总导演下，在小助手的配合下，自动作业与直接教学完美结合，顺利完成。黄寰清的这种单班复式教学的方式与实景，被同行们称为“精彩的哑剧”。黄寰清认为学生充分利用四十五分钟时间，开动脑子，独立思考，他们的智力必将得到开发，而他本人则不断在四个年级中进行角色转换、课目转换，这需要很多精力与体力，更需机智的安排，而他乐此不疲。他提出了老师进行复式教学的“三先三后”方法：先教低年级后高年级，先教语文后教算术，先教新课后复习旧课，这种方式实践证明相当成功与有效。

　　（二）

　　在教学实践中思索，在思索中创新教学方法，这是黄寰清作为一名资深教师始终追求的目标。但与吴研因相比，他不大关心时事，更不过问政治，心里想的只有“教育救国”，这也是不少同时代知识分子的理想，诚如他自己所言：那时候的人们，有革命的，有“不革命的，甚至有反革命的，像我就是不革命的人”。1949年4月苏州解放后，整个社会出现新气象，黄寰清参加了暑期教育研究会，看到共产党领导下的新中国充满生机与希望。他动员儿子参军，踊跃购买公债，支援国家建设，而他本人依旧在教学岗位上做得有声有色，从心底里拥护新生的共和国。1950年6月27日，黄寰清和瞿芑丰校长、同事范寿玲、嵇同耀等五人参加市首届教代会。1955年他加入中国农工民主党。教学之外，更加关心政治与时事。尤其是老师政治地位的提高进一步激发了他的工作热情，而百废待举的新中国更面临着各种适龄儿童的就学问题，单班复式教学继续进行着。
　　黄寰清在不断创新单班复式教学方法的同时，又以创新“活页备课簿”，成为省、市教育领域的风云人物。试想一个老教师要教一个班四个年级，要在不同的科目与年级中转换，其难度与辛劳是可想而知的。每天上课黄寰清就要挟了一大捆东西：四本课本、四本分级备课簿、一本配课簿，一本学生成绩记分册，还有教具卡片，仅这些东西就够让人手忙脚乱的。一堂课只有四十五分钟，平均每个年级只有十一分钟左右，四个年级的教材头绪多，儿童的年龄程度差异大，容易出现“抓了一个年级的提高，会丢了其他三个年级；抓了一科的提高，就会掉了其他各科”。面对这种情况，黄寰清与同事杨怡如创造活页备课簿。原先他备课是用表格式的，上完一课后才备下一次课，而现在他用活页把四个年级的课分别备在纸上，上课时另有配课盘，把四个年级的直接教学与自动作业搭配好，解决了单班教育中既能超前系统备课，又能临时机动备课的关键性问题，加强了教育的系统性和直接教学与自动作业搭配的灵活性。复式教学的路线问题改变了复式教学时间掌握不住、顾此失彼的情况，使教学做到按部就班，有条不紊。他的这种教学方法在苏州地区逐步推广，受到老师的欢迎与采用。黄寰清是一位在实践中勇于探索，在理论上善于思考的教育家，1956年，《教师报》上发表了他的《我的活页复式教案一例》一文。1960年又出版单行本《小学复式教学经验》。《江苏教育》杂志上先后刊登了他的《单班复式教案一例》《复式班的教学路线》，他的单班复式教学实践与理论引起了教育界广泛的关注与好评。
　　出色的教学工作带来的一份份荣誉更促使黄寰清快马加鞭，再创佳绩。1956年，他被评为苏州市、江苏省、全国先进工作者，出席各级会议。同年十月又被评为江苏省初等教育先进教师；1960年被评为市省先进工作者，出席全国文教群英会。那年，参加苏州市文教群英会，黄寰清作了题为《我是这样在单班教学国高速度提高教学质量的》一文。在这篇文章中，他说：“我从事小学教育工作已有四十三年了，其中三十五年是专任单班教学”。确实作为长期奋战在教学战线的黄寰清，先后在无锡、吴江从事小教工作，抗战期间又创办启智小学，乡村教育的特点与战时教育的特殊性丰富了他的教学经验，特别是在单班复式教学上的方法及其所取得的成绩成为国内外学习的榜样。

　　（三）

　　活到老学到老，黄寰清一生好学不倦，教学之余，喜欢读书看报，关心时事。更可贵的是，他经常向青年老师和学生请教问题，比如在教二年级语文《丘财康》一课时，他对“铁水溶化了”的“溶”字有疑惑，怀疑是“熔”，便向教六年级的一位青年老师请教，因为六年级的语文课上也有此文。在普通话还未普及的时代，教师的发音往往带有浓重的乡音，他专门向一位从北京来的小学生学习发音，请他纠正自己发音的差错。黄老师不耻下问、提高自己的钻研精神令市实小的同事们感动。作为一名富于教学经验的老教师，他注重传帮带，毫无保留地传授自己的经验。1955年2月，苏州市教育局调青年教师史芸莲做他的徒弟，与他一起实验单班教学，他既严格又热情地帮助史芸莲。在黄老师的带领下，史芸莲钻研业务，迅速成长，被评为江苏省特级教师。
　　1967年12月17日，正是寒冬时节，又是非人的“文革”时代，刚满七十岁的黄寰清离开了这个世界。斯人虽去，风范长存，他的单班复式教学实践永远载入苏州教育史册，五十年的教育生涯更使他桃李满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