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春秋》

作者：赵晔　年代：东汉　□解读：曹林娣

　　《吴越春秋》主要记述春秋末期吴越相为兴亡的故事。所记编年记事，虽多根据《国语》《左传》《史记》诸古史，透露了吴越争战的一些历史真相，有些记叙较古史为详，如吴兵破楚入郢之役、孙武为吴军之将等记载，可补史书之不足。
　　但书中兼容了许多汉代人意识形态，如盛行于东汉的灾异谶纬之说，赵晔之师杜抚为“尤善说灾异谶纬”的经学家薛汉的弟子，作为再传弟子的赵晔自然会承其衣钵，故书中吴越谋臣皆能娴熟地运用汉代流行的辰日生克之占以判断吉凶。
　　作者赵晔（？-约83年），字长君，会稽山阴（今浙江绍兴）人，《后汉书·儒林传》称其少为县吏，不屑于做奉迎督邮之类的小吏，来到犍为资中（今四川资阳），师从经学大师杜抚传习《韩诗》。著有《吴越春秋》《韩诗谱》《诗细历神渊》《诗道微》等。赵晔的著述今仅存《吴越春秋》一种，其他皆亡佚。
　　《吴越春秋》每卷均有专题标目，前后各五篇分别记吴越事，所标却内吴外越，故有人质疑：出于越籍人赵晔之手何以“疏本国而亲敌国”？究其实，汉文人论吴越事，并不居囿地域观念，而循儒家道德论，尚吴卑越。夫差败越又释越，符合“尊礼重信”和“耻伐丧而荣复仇”的春秋道义。故而夫差复仇，栖勾践于会稽为春秋所荣，而释越不诛，以示仁义，亦合春秋之义。汉士大夫论勾践，在用人及韬晦谋略方面胜夫差，并没有称赏他有何仁政善行。相反，号为汉群儒之首的董仲舒反对将勾践及其主要谋臣范蠡、文种称“仁人”，因为“《春秋》之书战伐也，恶诈击而善偏战”，偏战就是各居一面，鸣鼓而战，不相诈。既然“春秋之义，贵信而贱诈。诈人而胜之，虽有功，君子弗为也”，越乃“为诈以伐吴”，“以此观之，越本无一仁，而安得仨仁？”惯以“诈击”取胜的勾践自然就得不到汉文人的称赏。
　　《吴越春秋》颇富文学价值，书中不仅有诸如处女试剑、老人化猿、公孙圣三呼三应之类的小说家言，与史书不同，而且，书中塑造了诸多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堪为演义类历史小说之祖。
　　如伍子胥，史书记载乃一员练兵战将，可在本书中却塑造成集孝子、忠臣、诤臣于一身，智勇忠义的人臣表率，他“文治邦国、武定天下”，性格刚戾暴烈，爱憎分明，睚眦必报，一饭之赏必答，为报效阖闾知遇之恩，竭忠尽智，最后，“不愿逃死以负前王”，以一死酬报阖闾于地下。书中又尽力渲染子胥死后余威。伍子胥的形象已经超越了历史原型，成为与传说杂糅的七实三虚的演义式人物，为后世伍子胥艺术形象的范本和演义类小说中军师形象之祖形。
　　伪善诡诈、惯用阴谋权术的勾践形象也很深刻，并有所发展：“浙江祖道”时，年轻气盛、卒遭惨败，他颓唐丧气；委国入臣时，他变“性脆”为“性韧”，善于纳谏；入臣吴国后，勾践“内怀虎狼之心，外执美词之说”，如他所言“孤之怨吴，深于骨髓，而孤之事吴，如子之畏父，弟之敬兄”，甚至为夫差“尝粪疗疾”，更非常人所堪。夫差被假象蒙蔽，“心念其忠”，释之归国。这时，曾发誓终身事吴的勾践，便立即进行“强越灭吴”的计划，采用美人计、空吴府库等系列阴谋，并一举灭吴，称雄上国。最后，又贵而忘义，鸟尽弓藏，这都是勾践性格发展的必然。
　　夫差形象也未失脸谱化，书中子贡论夫差“吴王刚猛而毅，能行其令；百姓习于战守，明于法禁”。子胥推荐夫差为王时评价他：“夫差信以爱人，端于守节，敦于礼义。”夫差确实是个血性男儿，为父亲复仇，轰轰烈烈，北上争霸，惊天动地。后人谴责夫差的都是他进谗疏直、沉溺酒色。
　　越谋臣范蠡，见微知著、功成身退，最后得到勾践金相塑形的殊荣；而文种献阴谋九术，用其三，竟然灭亡了吴国，然不识勾践鸟喙之毒，卒遭怨杀。另有如老渔夫、击绵女、公孙圣、要离、专诸、孙武子等虽着墨不多，但性格鲜明，各具风采。
　　书中语言冗泛曼衍，而词颇丰蔚，具有比较浓郁的民间色彩。大量采用韵散合糅、骈散相间的句法形式，并有十几首俚语歌谣点缀其间，如有汉民间盛极一时的楚歌体、柏梁体，也有七言俗体等。
　　唐代俗讲中的《伍子胥变文》，宋元话本中的《吴越春秋连像评话》，明梁辰鱼《浣纱记》及清以后的许多剧目，都是以此书为依据改编的。《三国演义》中的诸葛亮显圣定军山与伍子胥显灵的情节也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吴越春秋》原十二卷，隋以后缺佚二卷，《宋史·艺文志》记为十卷。现存最早刊本为元大德十年丙午所刊文林郎国子监书库官徐天祜音注本，1986年江苏古籍出版社以之为底本出版了点校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