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剧传承走新解之径

近日，苏昆新版《白罗衫》连获江苏省首届紫金京昆艺术群英会、首届苏州市文华奖等多个奖项——

昆剧传承走新解之径

　　2016年12月，江苏省苏州昆剧院新版《白罗衫》连获两个奖项：在江苏省首届紫金京昆艺术群英会上，《白罗衫》摘得首届紫金京昆艺术紫金奖·优秀剧目奖，俞玖林、唐荣摘得首届紫金京昆艺术紫金奖·表演奖；在首届苏州市文华奖上，《白罗衫》摘得文华荣誉大奖，俞玖林获文华荣誉奖，唐荣获文华表演奖。——从2016年3月试演以来，苏昆新版《白罗衫》在传承新解上做出的成功努力，为何已获誉纷纷？
　　
　　首席记者李婷

　　传统故事的现代讲述，需要更深的思量

　　作为中国历史与文化民间叙事的一个主要载体，传统戏曲的特殊性与重要性不言而喻。在普遍教育程度不高的古代，民间传说、说唱表演、舞台演出等构成了社会新闻传播、伦理道德教化的主要信息渠道。《白罗衫》原著为清代无名氏所作，其中的谋财害命、强抢霸占、身世之谜、正义伸张等环节，基本上走了一个传统公案剧的套路，最终的善恶二元对立也是历代观众们熟悉和认同的，因此，以今日的审美和艺术眼光来看，《白罗衫》“剧情结构与文字都颇为粗糙，不算是好作品”。
　　不过，苏昆新版《白罗衫》编剧张淑香却从粗糙、俗套的表面看到了这个故事的重要潜质：主人公徐继祖与命运抗争的无奈，徐继祖从被动至主动的人生救赎。概而言之，秉公断案的儿子徐继祖对身负重罪的养父徐能，如何裁判？在去年12月12日南京紫金大戏院演出结束后的剧场中，记者听到一位评论者如此表达：“今天这个《白罗衫》的结局处理得比较有看头，之前看的《白罗衫》是以徐继祖杀徐能、徐继祖随后与苏云夫妇一家团聚为结尾，当时就有老师提出一个问题——徐继祖在这样的团聚中，他的内心能高兴起来么？”
　　在苏昆新版《白罗衫》中，故事的表面线索是一个沉年旧案的昭雪过程，隐藏于表面之下的却是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官员身世之谜。养育了徐继祖十八年的慈父，偏偏曾经是一个为生计所迫杀人越货的凶徒，如此尖锐的冲突与矛盾如何在体量并不大的剧本中“自然而然”的铺陈开来，让观众在隐隐约约中一步步恍然大悟、感慨万千？一个传统故事的现代讲述，确实需要更深的思量。
　　从剧本改编到舞台二次创作，苏昆新版《白罗衫》主创人员对此“新解”的认识也在不断加深。传统戏剧演出已高度程式化，在一些细节之处的表达与今天观众熟悉的影视剧作品完全不同，从某种角度来看，古老的前者似乎处于劣势。因此在排演阶段，演员们就需要在既有程式化中不逾矩，又要体现、传达出改编剧本的细节要求与美感，并进而在一次又一次的演出实践中，找到剧本立意与人物塑造与观众体验之间的最佳状态。

　　舞台实践是体现传承新解的重要基础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这句经典的哈姆雷特之问，从在莎士比亚的笔下诞生之时起，就通过众多舞台剧、话剧、影视剧流传至今，悲剧人物的复杂性格是吸引几百年来的人们不断欣赏这个古老故事的主要原因。
　　到目前为止，苏昆新版《白罗衫》已在苏州、北京、昆山、南京进行了六场演出，特别是去年11月至12月集中演出的两个多月中，主演们对角色的感受与理解，在不断加深。2016年3月5日，在苏州文化艺术中心大剧院舞台上，新版《白罗衫》掀起了盖头。总策划白先勇和导演岳美缇观看了当晚的演出，台上演员的现场表达、观众们的现场反应是他们最为关注的焦点，在谢幕的热烈掌声中，两位先生在舞台台口不约而同地轻声低呼：今天的戏，出来了！”“
　　2016年11月11日，新版《白罗衫》在北京国家大剧院正式首演，有国际影响的当代诗词名家、杰出诗词教育家叶嘉莹看完演出后，连称非常好，老教授在弟子张淑香的陪同下，来到后台鼓励主演俞玖林，还特意题词：剧本改者有拓旧开新之创意，喜见俞玖林演艺之成长。不仅如此，新版《白罗衫》还吸引了不少北京文化名人的关注，著名作家王蒙也到场观看。
　　2016年12月12日，在南京紫金大戏院参评首届紫金京昆艺术群英会，苏昆新版《白罗衫》面对的是比较挑剔的南京观众。随着舞台上剧情的层层推进，观众席中猜测的小声议论也不断出现“儿子要杀这个爹？不能吧”、“不会逃走的，这个爹不会逃走的”……当徐能最后举剑自刎倒下、徐继祖在悲怆中跪伏于徐能身边时，整个剧场完全沉浸在一片确实的惊讶和震撼之中。谢幕时，观众们热情地涌向舞台，拍照留念、鼓掌致意。
　　十余年来，以柳梦梅一角打下坚实巾生戏路的俞玖林，对于徐继祖这个新角色的尝试，是其昆剧舞台艺术实践又上层楼的一个开端。青春版《牡丹亭》的人鬼情深、杜丽娘柳梦梅的痴梦缠绵，是瑰丽想象、细腻情感与华美词藻的力量体现，人物角色的变化与成长在其中的重量事实上并不突出。但是新版《白罗衫》就有不同，一个刑事案件的底色，注定了参与其中的不同人物必须在不断出现的线索和真相面前，给出猜测、判断和取舍，这种“成长和变化”是对演员功力的明确考验。俞玖林在国家大剧院的那场演出中“在舞台上突然深深地感悟到了徐继祖对真相‘有第六感，却实在无法直面’的那种疑惑、恐惧又必须有所担当的感觉”，仿佛习武者在长久积累中突然到达某种境界一般，俞玖林由此站到了舞台实践的新高度之上。
　　徐能的扮演者唐荣也在新版《白罗衫》中有不小的收获：“单就昆曲行当讲，徐能是‘大花脸’，但在这个戏里，这个角色不能仅靠程式来演绎，要把这个人物立体地表现出来，还必须深入理解他的心路转变，理解他的内心，特别是‘舐犊之情’对他内心善的一面的激发。这样才能把人物演活，才能打动观众。”

　　新版《白罗衫》今年要开启高校行

　　苏昆从青春版《牡丹亭》开始，就以昆曲进高等院校走出了一条培养观众、培养市场的成功之路。演出场次、直接观看人数等纪录的取得，为苏昆、为昆曲寻找到了一代代大学生观众。
　　经过十余年的不断推进，青春版《牡丹亭》、新版《玉簪记》等剧目的传承实践为苏昆树立了自身的美学方向，众多著名昆曲表演艺术家在苏昆传戏、授徒，使得演员们在博采众长的学艺之路上，可以有足够的积累来实现传承新解。
　　也因此，新版《白罗衫》面世至今显得格外幸运，多方关注，连获奖项。在导演、艺术指导岳美缇的眼中，新版《白罗衫》不管是戏，还是曲，都是一个很有看点的戏！“这个戏没有什么复杂的舞台装置，全靠演员非常细腻、富有层次感地去推进。只有思维站到了立意与意境的高度，再辅以演出技艺的表现，才能让观众与人物在情感上产生共鸣。”
　　所有的舞台艺术实践必须要接受剧场和观众的检验，2017年3月，新版《白罗衫》已确定了到北京大学的校园演出，随后将是天津、上海等城市的高校行。这个古老故事的现代讲述，会在大学校园里如何演绎，令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