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面香

当年随父母下放农村时，家里要想吃面或馄饨，街上是没有现成的面条或馄饨皮卖的，需要自己带着面粉，赶到镇上老街的摇面店里去加工。每斤面粉出上几分钱加工费，店家先在墙边的陶盆中手工和面，和面时会根据客户需要，多少加上一点点碱水，和好的面坨会装到摇面机的面斗里，然后开始摇面。摇面是要客户自己来摇的，老板只在机器上面整理着。那时的摇面机不带电机，也没有电可以用。而我比摇面机器高不了多少，摇那巨大的铁轱辘就像北方人家在深井里打水那般吃力……起码要反复摇三遍以后，那面皮才厚薄匀称有光泽。然后根据需要，轧成或粗或细的面条，或切成馄饨皮子。
　　如果不想去街上摇面，就会在家中做面串条。和好、醒好面以后，将面团擀成长形薄饼模样，然后用刀直接往锅中的汤水里切。切时用一张高木凳靠在煤炉旁边，凳上搁上砧墩板，面串条一条一条地切出来，又一条一条地“串”进滚开的汤水里，煮熟了就氽在水面上。面串条比一般的面条好吃，是因为在揉面时不放碱水，保留了原有麦香，而且特别有嚼劲。随意“串”进什么菜汤里都觉得好吃。白菜汤、番茄汤或青菜肉丝汤，顶好吃当然是咸菜肉丝面串条。少年时正长身体的我，一口气可吃三大碗咸菜肉丝面串条，肚子滚圆还不觉饱。
　　我家去街上做馄饨皮，常会要求店家将皮子做厚些，那是因为一次偶发事件：一天，有条船停靠在我家屋前，船家向我们借了一把抓篱（漏勺），说是捞馄饨用，母亲随手就把抓篱递给他。过一会，那船家来还抓篱时，竟然端着满满一大碗馄饨！“谢谢阿姨，你们尝尝。”我发现，在母亲婉谢声中收下的这碗馄饨，与我家平时所包馄饨不同，个儿特别大，皮子也特别厚，吃着觉得特别香、有嚼劲，我们都说好吃。虽说那馅心只是由白菜、粉丝、豆腐干、油条、榨菜等做成。从那以后，我家只要吃馄饨，就一定要去街上摇些厚皮子来包馄饨。虽说总感觉没那船上送来的馄饨香，但家中馄饨从此变得更好吃了。
　　我家在乡下还学会了氽巧果。用面粉加些糖精水反复拌和，讲究时还再加一些芝麻拌匀，摊上案板擀成厚一毫米左右的薄皮，然后切成三寸左右长的长方块皮，再在中间轻拉一刀，将皮子的一头穿进去扭成绞花形状，就可以放入油中氽了巧果。后来我们发现，用馄饨皮子也能氽巧果，味道也还可以。于是就带了面粉到小镇上的面加工店去加工皮子，自带几粒糖精，叫老板和面时不要放碱水改放糖精水。摇好皮子后，再要求老板切成半张馄饨皮子大小，高高兴兴地捧回家氽巧果了。氽巧果用的是新菜油，屋内会弥漫一股喷香，那巧果经油煎至金黄色后，松脆香甜，往往第一锅巧果氽好，还没到凉透，我们就等不及先取之“咔嚓咔嚓”吃起来，另一个手还得在下面托着，不然过一会就满地碎屑了。那时候氽了巧果，母亲总要学着当地人的做法，给左舍右邻们端上一篓子，用现在的话来说是大家香香。
　　▲王梦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