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人的惬意

城市化进程越来越快，唯亭老街也在拆迁改造了。
　　老街历史，源远流长。街东北２公里处的草鞋山，出土过大批良渚时期的玉琮、玉璧，表明距今6000年前，就有我们苏州人在老街一带生产生活了。
　　老街蜿蜒曲折，细小窄长。前头沿着东西走向的娄江河，后头靠着碧波粼粼的阳澄湖，东街、中街、西街三个自然段一字排开，河道旁边停满大大小小的货运船只。
　　这样的历史形成和布局，合理的说法是，老街上的先人似乎老早就明白了这样的道理，交通不发达辰光，农耕年代经济发展，水运成本要远低于陆路，老街人智慧地发挥了娄江黄金水道的运输功能，沧桑岁月让老街演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航运集散码头。
　　很多年前，到昆山周市乡下参加秋收，学农过后队长派水泥船送我们回苏州。小船沿着娄江水道摇一阵歇一阵，停靠老街时，老乡安排大家上岸吃饭。
　　老街那辰光商铺林立，金记米行、潘记木行、顾记理发、陆记肉铺，各行各业，应有尽有。来往行人提篮的、挑担的、肩扛的、手拉的，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娄江上航行着数不完的大小船只，载人的、送货的、捕鱼的、卖菜的，你进我出，热闹非凡。江面碧波荡漾，水天一色。岸边鹅鸭嬉水，朝天高歌。沿河民居学校、庙宇桥亭鳞次栉比，错落有致。
　　眼前，坐北朝南的沿街房屋掀顶揭盖，断壁残垣，满眼是大大小小的红色“拆”字！老街被现代化的高铁塔、高架桥、高楼层重重分割、层层包围，老街成了都市里不起眼的小村庄，老街破旧了，衰老了，湮没是早晚的事。
　　唯一保存完好的，就是东街上建于北宋1055年间的乙未亭了，半只亭子的墙头里还嵌有两块青石碑刻，那是纪念昆山主簿宋与权修整河塘、兴利除弊的功绩碑。乙未亭原本建在镇东面的霖雨桥北堍边，娄江河道拓宽时霖雨桥被拆，乙未亭迁移在此。
　　西街末端，建于明代成化年间的1465年、横跨河塘的仁寿桥也还在，深厚的苔藓遮不住昔日的风韵，是老街上唯一尚存的石拱老桥。站在桥中央，放眼远眺，老街景致尽收眼底。唯亭八景之一的“石桥夜月”，就是泛指这一段河面。
　　老街上的一些院落满地枯枝烂叶，整条石板路面丛生杂草，没了行人，没了店铺，也没了往日的生气和活力，老街清静了，寂寞了。
　　还是有居民在死死坚守，听见有陌生人的走动声，古稀年纪的顾姓阿爹从破旧的院落里慢慢腾腾地走出来。
　　“阿是从苏州来的？来看老街？再晚些就看不到了。”
　　“我伲在这条老街上生活了一辈子，实在舍不得走啊，勿到最后辰光，我伲就不搬离。”一旁的顾好婆也对我讲起了闷在心里的悄悄话。
　　是咯是咯，我理解老人们的这份难舍情感。
　　其实呢，拆什么，建什么，政府早有详细安排。拆除的只是没有保留价值的旧房子、破房子。乙未亭是古迹，不会动，还要改造成乙未亭绿地公园；仁寿古石桥也要维修保留，再现昔日石桥的夜月美景。拆除老街前，唯亭新街早已建成使用，标准的四车道，宽阔的人行道，街上满是商场，夜晚彩灯闪烁。街心公园里还建有唯亭文化名人、评弹艺术家朱慧珍的汉白玉半身雕像和纪念馆，供人参观游览，新街活脱脱的就是老街的重生。
　　老街上的居民全都积极配合，拿到钥匙的年轻后生们迫不及待地搬进了新落成的高楼大厦里，不少人家一拿就是两套、三套房子，啥人勿激动啊。讲着讲着，忽地，顾阿爹自己也开心地笑了：“我也拿到了三套房，两套大的，一套小的，现在正在装修，装修好了，我就搬到新房里去过新年。只是心里有点难过，舍勿得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真的，我也是讲道理的，勿会不配合的。”
　　啊，原来是这样。顾阿爹呀，换个思路想想那，拆迁未必就不好，毕竟住上水、电、气、视全通，绿化、假山、水景点缀，门卫监控齐全的现代化小区，追赶时代的新潮流，也是老街人多少年的期盼哦。
　　黄金福地唯亭现在划归工业园区管理，东临苏州，西接昆山，南靠园区，北濒阳澄湖，312国道、沪宁高速、娄江水道、京沪铁路，四条黄金通道横贯全镇东西，老街的“航运集散功能”会得到进一步发挥和提升。
　　古镇新生，老街重生。
　　“吃过夜饭，去新街上散散步，到朱慧珍评弹艺术纪念馆听听《玉蜻蜓》，勿要太惬意哦。”顾阿爹终于想开哉，开始憧憬起今后的好生活了。
　　谁说不是呢，老街人赶上的是好时代，老街人是幸运的、惬意的，老街人的好生活还刚刚开始呐！

　　□周海飞